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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去搞我的事業了,阿爾。」
盧克沉重的,用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說:「我的朋友,別愁眉苦臉的,為我高興吧,我也要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了。但上帝替我作證,不管將來怎麼樣,你始終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懂,這太突然了。」
「這不突然,阿爾……我們都長大了。」
「長大又怎麼了?」
「我們不再彼此需要了。」
「……」
「我們不再是必須湊在一起,依靠團結努力來脫貧致富的孩子了。」
「不再貧窮,難道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只是我們沒必要扎堆在一起了,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一定要走嗎?」
「是的。」
「那就走吧。」阿爾生氣地說。
然後,他轉過身,不想讓盧克看到自己淚眼朦朧的樣子。
舞台上,格溫普蘭終於出現在了盲女蒂婭的面前。
他將她摟在懷中,於蘇斯看著這一幕,在一旁抹著眼淚。
多麼艱難啊1
在蒂婭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終於得償所願,同自己的愛人相聚了。
這一刻的喜悅雖然還摻雜著苦澀的淚水,但對她來說,卻已足夠。
接著,她就倒了下去,帶著人生中最後一點兒同愛人相聚的美好回憶,把頭輕輕地靠在格溫普蘭的懷中,呼吸一點點兒地消失,兩隻手也慢慢地垂下去……
年邁的老人於蘇斯哭喊著。
他在接連不斷地打擊下,終於昏了過去。
而可憐的格溫普蘭呢?
他剛剛還沉浸在同家人團聚的幸福中,下一刻就要陷入愛人死去的痛苦中。
命運的捉弄讓他筋疲力竭。
他無力地跪倒在死去的蒂婭的面前,呼喚著她的名字,周身被絕望所籠罩……
此時,
舞台上的場景構圖也達到了極致的唯美。
為了營造這一幕的場景,幕後的工作人員花費了不少心思,甚至不惜在舞台上挖出一個小型蓄水池。
於是,在海浪涌動的配樂聲中,整個舞台一片黑暗,只有幾束不同顏色的燈光,靜靜地照耀在這悲慘的一家人身上。
在他們的四周,藍色水面波光粼粼,代表著著深不可測的大海,而格溫普蘭、盲女蒂婭和於蘇斯姿態各異,以或跪、或躺、或昏倒的靜態姿勢,待在那條小船的破舊甲板上,畫面定格。
這像是一個奇蹟!
音樂、故事、燈光、背景……
在這一刻,全部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人類的死亡,音樂的力量,美麗的消逝,永恆的沉眠……
所有的一切都被勾勒在這簡單的構圖之中,真實、美麗,又令人扼腕、落淚。
在這樣的場景中,蘭迪完成了角色的最後的一首歌[終曲]。
或者說[格溫普蘭的歸處]。
他的嗓子這時候還是沙啞的。
但這首歌已經不需要什麼獨特的嗓音,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技巧,它更近似於一曲安魂曲,悲涼卻又安詳地吟唱著[是時候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舞台的幕後……
阿爾也模糊著淚眼,在喃喃地重複著這句歌詞:[是時候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伴隨著這樣悲傷的旋律,格溫普蘭抱起蒂婭,沿著甲板,慢慢朝前走著。
他臉上還掛著那樣人為所造成的古怪、猙獰笑容,眼神卻已經絕望到麻木。最終,他朝著『大海』縱身一躍,『撲通』響起的落水聲,仿佛是對殘酷世界的一聲控訴,也預示著他從此終於可以逃離命運的反覆捉弄和折磨了。
死亡帶走了一切。
昏迷的老人終於醒來,他孤零零地坐在甲板上,身體隨著船一晃一晃……
夜色中,有一聲狼的嚎叫響起……
大幕落了下來。
全劇終。
觀眾們著了魔一般地拼命鼓掌。
他們一邊流著淚,一邊喊著角色的名字,希望能再次看到演員們出現在台前,以此來安慰自己被劇情搞得難受的心情。
製片人安德魯斯先生不適應這種熱鬧的場景,儘管面前是一場巨大的成功,他還是習慣性地躲了起來,並不想參與什麼慶祝;科斯塔導演截然相反,他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在幕後興奮地去擁抱每一個人;總算不用緊繃著表演的演員們也很高興,大家放鬆地聊著天,三三兩兩地聚到了一起,彼此分享著成功的喜悅。
可阿爾看著這熱熱鬧鬧的場面,心裡想的卻是『曲終人散』。
他還是忍不住地回頭了,轉身向之前和盧克談話的方向怔怔望了過去——但他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兄弟已經離開。
「阿爾!」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這個晚上最大的功臣,整個舞台最光輝璀璨的歌手,剛剛才勉強擦拭了一下因跳水而濕透的衣服後,就頂著一臉亂七八糟的妝容,迫不及待地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朝他跑過來。
蘭迪張開雙臂,熱情地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說:「在舞台上,我一直在想你。」
於是,厚厚的雲層降下了聖光,之前的眼淚被擦乾,阿爾又能看清這個世界了。
是的,是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可人生就是這樣,有一些人會離開,有一些人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