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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阿爾背著書包,按照原計劃去校劇團參加戲劇排練, 一出門就看見了一頭黃毛。
「貝斯特說, 你昨晚帶著約翰跑去賣票啦?」盧克正站在走廊里, 倚著牆啃三明治,一見他就站直了身體,還主動遞過去一個明顯是他姥姥手藝的三明治, 然後,笑嘻嘻地衝著阿爾擠眉弄眼地打招呼:「嘿,偶爾回顧下曾經, 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
「怎麼說呢?」阿爾也不和他客氣,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 邊吃邊往前走:「我接下來的話, 你只怕是不太愛聽呢。但說實在的,我可不想把日子再過回去了, 這輩子都不想!」
然後,他蹙著眉頭說:「盧克, 你知道, 我是從不怕吃苦的。可我受不了一成不變,若是每天都那麼原地踏步,做不出一點兒改變……上帝啊, 我鐵定是要瘋的!」
盧克笑了,快走幾步追上他:「你這話不錯,我也沒有不愛聽來著。只是……」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了一下當年,又細細端詳了下自己的好友說:「我偶爾總會回想從前,比如,初見你時的樣子,那時候……不怕你生氣,你當時真跟個小怪物似的,又黑又瘦,皮包骨頭,一對綠眼珠子很瘮人呢。可現在……」
「現在怎麼了?」
「現在怎麼了?你居然問我現在怎麼了?你自己都不照鏡子的嗎?你現在同天使一樣呢。」
阿爾哈哈大笑:「盧克,你最近生意是一定不錯的。」
「怎麼講?」盧克一邊不錯眼地看著他,一邊隨口問。
「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呀。」
「這你可錯了,我只對你這樣。」
兩人這麼互相說笑了一番,很快就到車站了。
在等車的時候,阿爾不免把昨晚帶著約翰賣票的前後緣由說了一遍。
盧克聽到他這般收拾、嚇唬小孩子,整個人笑得不行。
然後,他也不免感嘆:「這小子有你這個哥哥真是走大運了!送牛奶,撿垃圾、洗個碗……算什麼受罪啊?再難的,咱們當初不也都幹過。」
阿爾聳了聳肩,無所謂的樣子。
他對這事既無嫉妒,也沒羨慕,反而還有幾分自得:「他這樣,不正是說明了我很成功嗎?」
盧克立刻從旁為他鼓掌喝彩。
阿爾就又笑。
但最後,他還是又忍不住地警告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把這孩子教好,你,還有貝斯特他們。一個都不許再去帶壞他,否則,我定要挨個兒跟你們算帳。」
「這話說的,跟我們在一起就是帶壞?」
盧克抗議:「而且,你也太信不過我了!你的親弟弟,就是我的親弟弟,我難道會對自己的親弟弟不好嗎?咱們可是歃血為盟的。」
一提歃血為盟,兩人又都笑了。
不過,阿爾笑完,急忙又申辯了一句:「你別誤會,不是說和你們在一起就不好,只是咱們當初都是沒捷徑,只能一步步在泥路上慢慢往前挪的。如今,約翰前頭明明是有捷徑的,我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再往泥路走呢?」
「你啊!操心太多,一個人要走什麼路,外人是幫不上忙的。」
「……你說得對,但我總想身邊人的日子都好過些。」
這時候,車到了。
阿爾顧不得再多說,忙和盧克道別,匆匆跑了上去。
另一頭,校劇團的排練一切正常。
自從格蕾絲他們不再對阿爾持有反抗心理,一切都漸漸走上了正軌,所以,哪怕他昨天請了一次假,事後,除了收穫大家一堆關懷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只是等排練結束,蘭迪卻沒離開。
他跑過來,先扯了一些戲劇方面的事,接著就狀似不經意地也問起了昨天請假的事。
阿爾現在想起這事還覺得好笑,而且,這時候沒人講究要給小孩子留面子。
所以,他也沒什麼顧忌,像早上給盧克講的那樣,又將事情告訴了蘭迪,講完還一直笑:「現在給那小混蛋八個膽子,只怕也是不敢逃學的了。」
可蘭迪的注意力卻根本不在約翰的身上,也沒覺得好笑。
他極為突兀地問:「你十歲以前就過那種日子嗎?」
「什麼?」
「你十歲以前就是每天送報紙、撿垃圾、洗碗……」
「沒錯。」阿爾微微警惕起來。
他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消失了,一雙綠眼睛還直直盯著這位金髮美少年:「你想說什麼呢?我知道有些人是看不起這些工作的,但我倒覺得沒什麼……」
「阿爾!」蘭迪伸出手臂給了他一個擁抱,又低頭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他輕輕地說:「為什麼我小時候沒遇見你呢?」
「1770年的12月16日,一個音樂天才在苦難中出生。」蘭迪坐到了鋼琴前說。
他用手指輕輕地撫摸過那一個個黑白的精靈:「那是一個糟糕到近乎地獄的貧窮家庭,父親長年都在酗酒,喝醉了會對他、對他媽媽施加暴力,後來更是壓榨、控制他的人生,以至於他不得不在十六歲時,將父親告上法庭,才能獲得本應屬於自己的勞動所得。可命運從不曾放棄對他的折磨,一個音樂家,二十六歲開始聽力下降,三十歲基本失聰。阿爾,你知道我說得是誰嗎?」
正坐在一旁窗台上的阿爾不禁笑著回答:「你說得都這麼明白了,誰猜不到啊,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