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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藍樺點頭,「只要讓我的船跟著走一趟,你就能白得五成利, 如何?」
度老爺卻撇了撇嘴, 「你可知出海一趟擔了多大的風險?鬧不好可是要死人的,怎麼也要七成!」
果然是商人,管他親兄弟還是親父女, 先明算帳再說。
度藍樺擺擺手,「我不喜歡跟人討價還價,要覺得能幹就談細節,不能幹,也不用勉強。」
哪怕到了現代社會,跨海貿易仍是高風險的買賣, 如果沒有成熟的團隊帶著,貿然出海就是個死。度藍樺非常明白這一點,所以才願意讓出一半的利潤。
見她這樣乾脆,度老闆反倒動搖了,「哎這不是商量麼!再者說了,你就那么九千兩銀子,它也不夠啊!」
「上萬兩還不夠?」度藍樺是結結實實被驚到了。
「你也別尋思是我糊弄你,」度老爺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劃了幾道,一一分析,「跑遠洋的大海船與尋常河舟、江舟都不同,光是一根能抗住風浪的龍骨就可遇不可求。又因途中多有海盜、蠻夷,海船外層還要包裹鐵皮,攜帶武/器……光是一條船的成本就要一萬一千兩上下。你也甭嫌貴,就這還不一定搶得上,要先交銀子,然後至少等半年工期,若是運氣不好了,三年兩載後拿船也不是稀罕事。」
「有了船也別高興得太早,這還只是開始呢,」度老爺回想起過去多年的不易,也是唏噓,倒多了幾分真心談話的意思,「要先去衙門買一張出海券,一口價,三千兩!」
「除此之外,還有專門操作海船的船長、水手等人,這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活兒,都是祖宗,都得供著……每年光是每條船那一二百號船員的衣食住行各項開銷,就要三四千兩銀子,更別提額外月錢。」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度老爺也是口乾舌燥,咕嘟嘟喝了一大杯熱茶,抹抹嘴,把兩手一拍一攤,「大頭就這麼些,剩下細碎的也要存個千把兩備著。除此之外,你還要進貨吧?西洋人也都不是傻子,即便不要一等一的,那不入流的茶葉絲綢和瓷器也糊弄不過去……」
度藍樺跟著他的思路算了一遍,不斷倒吸涼氣,吸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這還是一切順利有門路的,光一條船想出海本金就要兩萬多兩,多少人十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銀子!
難怪世人皆知海商暴利,可真正從事並能拉起隊伍來的卻少之又少。
退一萬步說,就算一切就緒,還要承擔難以預料的高風險,但凡失敗一回,可能就要前功盡棄傾家蕩產,下到陰曹地府還要心心念念記掛著欠債還錢……試問世間又有幾人能承擔起這樣的風險呢?
見度藍樺整個人都懵了,度老爺失笑,慢悠悠給自己倒茶水,「怎麼,還敢幹嗎?你我雖是父女,可生意上無父子,醜話要說在前頭,你若真想入股,也甭指望光分紅利,若是出了什麼簍子,咱們也得按分成一併承擔。不怕說句不中聽的,或許你千辛萬苦攢幾萬兩銀子,還沒等回本兒呢,一出海,就被浪頭壓到海底下去了……」
她早已是外嫁女,哪怕姑爺有前途,可一碼歸一碼,他也不可能將利益白白拱手讓人。不然後院裡還有那麼多孩子呢,難不成都一人分一份?他可還沒死呢!
當年他是先從水手做起,跟著海商隊伍跑了兩趟西洋,把裡頭一應流程和關節都摸透了,又偷偷夾帶私貨攢本金,這才從單純入股到了後頭的一條船、兩條船……乃至如今的七條!
就算謹慎如他,也不是一帆風順,中間兩回遇到大風浪,那可真是血本無歸,若非咽不下那口窩囊氣,早不知道吊死多少回了。
做生意,做大生意,拼的就是心跳!
度藍樺緩緩吐了口氣,爽快抱拳,「告辭!」
光知道跑海商成本高,但萬萬沒想到如此之高!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算!
不約,不約,我們不約了!
她也只想讓自己多條退路,來日或許還能坐船去來個出國游,滿足下前世未了的心愿。可現在看來?好不容易藏頭露尾置換出來幾萬兩銀子,轉頭扔到船隊上還要提心弔膽的……算了吧,小富怡情,大富傷身吶!
度老爺對這個結果也不意外,過了會兒,又忽然問道:「好閨女,你那琉璃瓶兒哪兒來的?我兩條海線,那麼些個西洋國都跑遍了的,竟從沒見過那般成色。你若還有更多的,只管都拿出來賣了,這麼一算,其實攢幾萬兩也不難。」
他之前就好奇那對琉璃方扁瓶到底是個什麼來路,別說是他,就連當年組建拍賣行的三個大掌柜也都沒見過。若非為趁年底再打響一回名聲,指不定自己先就買下了。
度老爺把女兒身邊的人都扒拉了不知多少遍,看誰都不像,頭都快想破了。
度藍樺被這一聲「好閨女」的稱呼肉麻到渾身雞皮疙瘩,抽空瞥了他一眼,「做買賣嘛,誰還沒點兒殺手鐧?不過我這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度老闆自己就揣著無數秘密,很能理解這種心情,見她不願意透露,倒也不勉強,只是又感慨道:「沒想到那姑爺正經挺能幹。」
原本他想的是放長線釣大魚,沒想到肖明成如此爭氣,三年任期未滿就多次引得皇上關注,此次返京又多有優待,如今出門,同行們誰見了他這個老丈人不客客氣氣的?便是再想做買賣也方便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