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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藍樺想了下,隔著門把韓東喊了進來,指著地圖上那片山脈問道:「你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能直接從這片山中穿過嗎?」
韓東想也不想就搖頭,「百年前倒是可以,但現在?不可能的。」
「百年前?」度藍樺奇道,「怎麼說?」
「我聽鎮上的老人說,大約百年前其實那裡也是平地,生活著不少人家,可有一年突然出了兩次很嚇人的地龍翻身,死傷無數,當時還有人說是君主殺伐太過有違天和……後來平地成了群山,裡面還有兩道巨大的裂縫,足有六七丈寬,深不見底,怎能走得人?」韓東心有戚戚道。
度藍樺沉默不語。
「明天我親自去看看。」
不親眼看看,總是不死心。
肖明成也十分意動,「那我們一早就走,喬裝打扮輕裝簡行。」
這起案子是他距今為止遇到的最複雜最具挑戰性的,不親自處理實在令人心癢難耐。
誰知度藍樺想也不想就道:「是我,你留下。」
韓東:哇,真不愧是夫人,竟然就這麼大大方方說出來了!
肖明成目瞪口呆:「???」
度藍樺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情,不由失笑道:「哈哈沒別的意思,此去後河村路途遙遠,又要深入山林細細查看,三兩日內未必回得來,過兩天就是縣試了,你身為知縣不好輕易遠離。」
肖明成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可總覺得自己留守後方,卻讓一個女人承擔風險衝鋒陷陣……怎麼想都怪怪的。
「再者,」度藍樺誠懇道,「照韓東的意思,那一片山谷地形複雜,對身手要求極高……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咳咳。」
韓東:「……」我可沒明著說!
肖明成幽幽望過去:所以本官是被嫌棄了是嗎?
度藍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韓東,告訴阿德去準備下,明天一早出發。」
您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就您那小塑料體格,真上了山就是累贅啊……
稍後的晚飯桌上,氣氛難免有點詭異,剛被誇獎了的肖知謹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父親不高興嗎?」
肖明成夾菜的手頓了頓:「……沒有。」
度藍樺忍笑舀了一勺菌菇丸子湯給他,拿出哄雁白鳴的勁頭道:「這個清淡不油膩,滋養脾胃,肖大人不妨多用些。」
肖明成瞥了她一眼,沒做聲,不過還是很配合地接過湯碗,舀了一口喝。
一口下去,度藍樺觀察到他右邊的眉毛微微上揚了一點:這是他吃到喜歡的東西的習慣性微表情。
度藍樺勾了勾唇角,給肖知謹夾了一塊軟香酥爛的五花肉,又挖了一勺拌了烏梅醬的山藥泥,「我明天出門,你父親這是擔心我呢。小孩子葷素搭配才長得高,不許挑食。」
肖明成嘴裡還含著一口湯就望過來,耳朵都要紅了:當著孩子的面胡說些什麼!
肖知謹哦了聲,正色道:「母親擔心我吃不飽穿不暖都會問的,父親擔心也該說出來啊,不然別人哪裡知道?」
度藍樺終於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被兒子當眾揭老底的肖明成捏著勺子的關節都泛白了,黑著臉道:「吃你的肉!」
肖知謹撅了噘嘴,「哦。」
小少年果然埋頭把碗裡的東西吃的乾乾淨淨,又好奇地揚起臉,問度藍樺道:「母親要帶人出門嗎?」
度藍樺點頭,「是啊。」
「那為什麼我聽有的人說,女人成家後就要相夫教子,不該到處跑?」肖知謹疑惑道。
度藍樺還沒開口,肖明成先就皺了眉,「這話你從哪裡聽來的?」
大祿朝的統治者來自草原,民風彪悍,男女老幼皆擅長騎射,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民皆兵。當年的開國帝王也是打了江山後才遷都入主中原,太后、皇后並一干妃子、公主之中出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女中豪傑,如今雖然融合了相當程度的中原風俗,但直到現在也沒有前朝那些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
甚至越到上流社會,越到京城那種大地方,民風也更開化,那些個豪門貴女打馬遊街的多著呢。
肖明成本人對這些不大在乎,在他看來,夫妻各展所長使利益最大化才是最優選擇,卻不料從兒子口中聽到這些。
身為奴僕卻膽敢議論主家,更暗中挑撥離間,著實犯了肖明成的大忌。
肖知謹不知厲害,毫不遲疑地答道:「就是我院子裡的方媽媽,還有灑掃的小廝。」
以前肖家在京城不過巴掌大小,管家周伯和阿武兩個人就能打理得井井有條,來到平山縣後肖知謹單獨居住在院子裡,自然要從當地重新聘請人手,誰知竟混了這等貨色。
像方媽媽這種人,一輩子深居簡出,半點見識也無,根本感覺不到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自然看不慣度藍樺整日和男人們一起進進出出。
肖明成直接喊了阿武進來,「去跟周伯說,立刻將方媽媽和那灑掃的小廝都攆回去,也不許他們進來求饒。」
見肖知謹有些不安,度藍樺沖他笑了笑,「你父親關心你呢,以後外人說什麼你都不必往心裡去。」
肖知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
次日一早,銀霜滿地,方媽媽口中到處跑的度藍樺就帶著阿德和韓東奔赴後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