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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現代社會,放火還是犯罪分子毀滅證據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這種方法成本低廉門檻低,最簡單的操作卻能帶來最巨大的破壞力,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最大程度的毀滅最多的證據。
經過火燒的犯罪現場勘察難度極大,能提取到的線索極少,是一線刑偵人員最不願意遇到的現場之一。
現在既然存在疑點,就必須徹查到底。而且時間不等人,拖得越久,對偵查就越不利。
包振業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兩頭為難,很有點不知所措。
朱浩是他的老相識了,這次遭了這麼大的罪,他也同情得很,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死者趕緊入土為安,生者也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度夫人說的也有道理……
如果真的是有人蓄意謀害,那麼最初的對象是朱浩才對,其他人……不過是倒霉的替死鬼!
漫長的沉默過後,朱浩終於鬆了口,「夫人想讓草民怎麼配合?」
度藍樺跟著鬆了口氣,「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儘量回憶下事發前的所有細節,記住,是所有。」
朱浩用力閉了閉眼,緩緩道:「來到莊園之後,草民每日都是寅卯相交(早五點)時起床,用過早飯後就去西院研究今年的新品,這期間沒有外出會客。哦,拙荊昨天上午來送過一次甜湯」
又是張慧!度藍樺忽然打斷他,「她經常在你研究新品時來送東西嗎?」
朱浩搖頭,「她對買賣和讀書人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並不常來,不過那孩子的六歲生辰馬上就到了……她埋怨我總不顧家,兒子想要對兔子都不肯……」
他已經連兒子的名字都不敢叫了。
度藍樺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那在這期間,她有沒有碰過琉璃球和架子?」
琉璃球到朱浩手中已經有一年多了,如果位置一直不變,要出事早就出事了,怎麼偏就這麼巧在昨天燒死兩個人?
朱浩是個聰明人,瞬間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猛地抬起頭來,眼眶都紅了,「夫人這是什麼意思?草民與她乃是結髮夫妻!育有一子一女,她怎會害我!」
度藍樺見過太多夫妻反目的例子,平靜道:「朱老闆冷靜一下,你既然相信肖大人,就該明白我此時問話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你又何必多想?」
朱浩的牙關緊了緊,額頭隱隱顯出青筋,過了好一會兒才泄氣似的點了點頭,「動過。」
似乎是怕度藍樺就此給張慧定了罪,朱浩馬上補充道:「不過也只是閒聊過程中的小動作,隨手拿點什麼把玩的。」
丈夫、妻子和愛子,父親、母親和兒子……阿德和韓東悄悄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複雜的神情:這事兒要真是張慧乾的,那可麻煩了。
各種意義上的麻煩。
度藍樺嗯了聲,反而不再繼續討論張慧,「那麼尊夫人走後呢?令郎怎麼又忽然來了?是否是有人故意將他引去?」
「草民日常在家的時間並不算太多,」經過了張慧的環節後,朱浩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他總愛跑來讓我帶他玩,還說,還說想要小兔子……」
說到這裡,朱浩眼睛裡刷地落下淚來。
他猛地吸了口氣,將頭靠在椅背上,仰起臉來,用寬大的衣袖遮住,狠狠做了幾個深呼吸,胸膛劇烈起伏。
度藍樺沒有催促,等朱浩重新露出淚痕未乾的臉來時,很認真地道:「抱歉,讓你重提傷心事,不過」
朱浩擺擺手,緩緩吐了口氣,「草民明白輕重。」
不待度藍樺開口,他又道:「小孩子還長身子呢,天氣又熱,很容易犯困,他嚷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也不願意回自己院子裡……」
他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追憶,亮閃閃的,不過馬上就被憤怒和痛苦淹沒了。
度藍樺一邊記錄一邊追問,「還有李管家,你離開莊園去後山捉兔子時,李管家在哪兒?有沒有什麼異常?」
「李管事是草民十幾年前從野地里撿回來的,」朱浩嘆了今天第無數口氣,「他聰明又勤勉,學東西很快,草民視他為半子、心腹。當初想著,若是老天不憐憫,以後沒有兒子繼承家業,就認了他做義子,由他繼承草民的衣缽也算不枉了。」
「在這個家裡,除了自己,草民最信賴的就是他了,臨走前就讓他進屋幫忙看著孩子,誰承想……反倒把兩個都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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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話之後,朱浩就再也支撐不住,直接被人抬了回去。
包振業作為多年好友兼本地鎮長,不得不越俎代庖了一回,親自聯繫管家為度藍樺等人安排一處更大的院子:之前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尤其其中還有一位縣太爺夫人,著實怠慢不得。
回到客院時,孫青山和雁白鳴兩撥人已經提前到了,正站在裡頭等著度藍樺。
度藍樺沖大家頷首示意,去主位坐下,「都坐吧,交流下看看有什麼發現。雁白鳴,脖子還疼不疼?」
饒是任務艱巨,眾人聽了這話後,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一點笑意,都齊齊看過去。
雁白鳴縮在座位上,捂著脖子直哼唧,「小蘭花你真的壞死了!」
說著,又惡狠狠瞪了黃兵一眼,「你這從犯!」
黃兵:「……是。」
「行了行了,但凡你聽話一點,我也不至於這樣防賊似的,」度藍樺使勁眨了眨眼,緩解疲乏和睏倦,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來幾顆糖,「噥,你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