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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夏夫人起話頭,屋裡頓時安靜下來,旁邊伺候的丫頭們也各自收斂心神,不敢出半點動靜。
街對面是個羊肉麵鋪子,一大鍋雪白羊湯正在陽光下不斷翻滾,香飄十里,又有擺出來的大塊鮮羊肉,引得許多過往孩童鬧著要吃。
這屋子裡,竟清晰地聽到了羊湯入碗的水流聲。
度藍樺忽起身道:「難得兩位姐姐盛情,枯坐無趣,不如出去走走。」
對面兩位夫人忙不迭跟著站起來,整齊猶如軍訓。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夏夫人殷勤賠笑道:「不知夫人想去哪裡?」
正巧窗外有個賣花的小姑娘經過,度藍樺心頭微動,「去善堂。」
大祿朝的善堂類似於現代孤兒院和養老院的結合體,專門供養地方上孤苦無依的老人和孩童。之所以想去那裡,是因為一地福利機構的真實狀況,往往就是民生和地方吏治的最直接反映。
而且福利和慈善機構,最容易成為滋生**的溫床。
第15章 陽光下的罪惡(二)
原本夏夫人想著,度藍樺年輕愛俏,手頭又寬裕,想去的地方無外乎銀樓、胭脂鋪、布莊之類,誰承想平地里蹦出個善堂來,直接就傻了。
「夫人怎麼突然想去那兒?」
「怎麼,」度藍樺微微眯了眼,「不能去?」
「不是不是!」夏夫人生怕她直接往自己嘴裡塞點心,老實道,「那種地方畢竟雜亂,氣味恐怕也不大好聞,夫人身份貴重,怎好輕易挪動?若實在想去,不如改日,也好叫他們提前打掃打掃。」
那地方她雖沒去過,可既然養著一群鰥寡孤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環境優美的所在,萬一再惹得對方不快,遷怒到自己該如何是好?
此時張夫人也顧不上跟夏夫人的齟齬,幫忙勸道:「想必夫人是想做善事,不如去城外寺廟捐些燈油,或是開個粥棚施粥,清淨又乾淨,豈不又快又好?」
而且聲勢浩大的,老百姓也能看見,論及回報,遠比悄悄去善堂來得划算。
度藍樺懶得跟她們掰扯,直接往外走,「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兩位且先家去吧。」
夏夫人和張夫人面面相覷,都硬著頭皮跟上去,「夫人說的哪裡話……」
地方芝麻小官雖然也由朝廷直接任免,但天高皇帝遠,很大程度取決於頂頭上司的評價。兩人的男人正值壯年,今天過來本就存了巴結的心,希望能趁早再往上挪一挪。誰承想今兒出師不利,若此時真扭頭走了……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綜合考慮地價和安全問題,善堂一般位於城內偏僻處,並靠近城門守備軍。平山縣善堂也不例外,距離西城門只有一條街,和賓悅茶樓幾乎隔了一座城的斜對角。
跟肖明成正式結盟後,度藍樺越發如魚得水,出門逛街的頻率比男人們都高,每每都是高頭大馬,後頭跟著阿德保駕護航,威風得不得了。
夏、張兩位夫人都是坐轎的,眼見度藍樺一騎絕塵,又傻了一回,忙狠命催轎夫快走,差點把隔夜飯給顛出來。
度藍樺挑了人少的路走,不到兩刻鐘就逼近目的地。這片有不少從西城門入城的百姓,她擔心出事故,便下來牽馬慢慢走。
西邊迎面走來一對祖孫,快到度藍樺跟前時那老太太突然停住腳步,眯著有些渾濁的老眼打量起她來。
度藍樺也看向他們,愣了下,「是你們啊。」
老太太啊了聲,直接拉著孫子跪倒在地,朝她磕起頭來,「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前些日子度藍樺到處想辦法賺積分,偶然路過一家糕餅鋪子時聽到裡面有人哭喊,問過後得知是小孩兒貪嘴,抓了糖豆邊跑邊吃,結果噎住了。
她到時那孩子的臉都憋紫了,瀕臨窒息。度藍樺當機立斷把孩子抱過來,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一手握拳,從後面繞過去按在那孩子肚臍和肋骨中間的地方,快速向上猛推幾下,一粒尚未融化的糖豆就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那次救人給度藍樺帶來足足30積分的回報,她雖馬上離去,但印象依舊深刻。
「舉手之勞,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禮,我要折壽的。」度藍樺將這一老一小扶起,又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以後吃東西時不要跑動說笑,記住了嗎?」
一次窒息的痛苦足以讓人銘記終生,心有餘悸的小孩兒點頭如啄米,「記住了。」
老太太摟著小孫子,對度藍樺感激道:「上回您走得急,本想登門拜謝,打聽了您的身份後又不敢打擾,就在衙門口磕了頭,沒想到老天開眼,今兒又遇上了,總算能當面謝過。不然老婆子這心裡啊,總欠著點兒什麼。」
度藍樺恍然大悟,「難怪那日有人在門口發現了一籃子雞蛋,還以為誰丟的呢!」
因不確定是誰的,大家也不好胡亂處置,就那麼放著等人來認領,誰知天氣太熱,孵出來十多隻小雞……
有附近的百姓好奇,偷偷打聽起來,知曉緣由後俱是讚嘆不已。「原來這就是度夫人?聽說做了不少好事呢!」
「那可不?前兒我鄰居的表姐上街給人偷了荷包,還是度夫人親自抓的扒手呢!」
「就東三街上那個遊手好閒的賴皮李四,偷摸人家小姑娘,都把人嚇哭了,被度夫人當街暴打了……」
「我們巷子裡的魏老媽子,上月買了不少東西回家,半路上遇到度夫人,還是她幫忙送回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