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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戶部的提議吧,也很有道理:
這種人才不來戶部簡直太浪費了,腦子太好使了!管錢糧絕對是最適合他的活兒。而且他老婆不是喜歡破案子嗎?我們可以幫她在刑部弄張桌子啊!這不一舉兩得麼?
另外成寧帝自己也有點心虛,他知道這些年把肖明成使喚得太狠了點兒,連帶著人家的媳婦也 「私人公用」,打著後宮支持的幌子叫她辦了不少惠民的實事……
本來此等大才,就是一步登天也配!可偏偏局限於家世、資歷,又沒有足以服眾的典型政績,一直在地方打轉。
這就夠委屈的了,若再把人發配邊疆……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有洪元暗中通風報信,一直以來肖明成百思不得其解的所有難點就都通了:
為什麼聖意懸而未決,為什麼最近好像總有那麼幾個從沒有任何交集的官員跟自己套近乎……
戶部是真缺自己這麼個人嗎?可能是求賢若渴,但也可能是捧殺,或者為更深處的籌謀。
還是那句話,天子腳下,四品官算什麼?他若要入戶部,頂了天升半級,看著榮耀,實則被戴上重重枷鎖,處處受制於人。
更要命的是,要麼破釜沉舟九死一生,去搞別人不敢搞的人,不然戶部太難出政績了!不用太久,只要三兩年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大放光彩,那麼曾經所有的正面評價就將自動消散,圍繞在他身上的奇蹟光環也將黯淡無光……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說他江郎才盡,即便成寧帝再想委以重任恐怕也難上加難……
一開始肖知謹想不明白,後來聽了兩個長輩三言兩語後豁然開朗,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誰想的這損招兒啊?太黑了。」
若父親真去了戶部,前途未卜不說,還要對那人感恩戴德呢。
當然,目前一切只是猜測,但就平時肖明成的人緣和他家的運氣來看,這種可能性相當之高。
洪元看著肖知謹,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順手往他腦袋上恏了一把,遺憾道:「這小子,真不錯,怎麼就沒給我當女婿?」
這話說的,肖明成都不想接了:他女兒足足比自家兒子大了半輪,如今孩子都倆了!
「對了,」洪元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哪兒不對,「你小子不是要定親了嗎?難得有空,怎麼不去找人家玩兒?」
此言一出,就見肖家父子倆齊齊變色,極度相似的兩張臉上很是一言難盡的苦澀。
他們能說自己的老婆/未婚妻天天不著家嗎?
肖知謹甚至一度懷疑霍瓊跟自己成親都是衝著母親來的!自打兩人關係過了明路,確實親近許多,霍瓊的話也明顯增多,但肖知謹卻高興不起來:那增多的話全是問別人的!
「三思,跟我講講以前度夫人的事吧!」
「她當初為什麼要辦女學啊……啊,她可真了不起!」
「那個醫院又是怎麼一回事?誰都能去看病嗎?那如何盈利呢?」
「聽說她的書法極好,你能幫我弄一張來嗎?」
然後度藍樺還天天帶著霍瓊出去玩!
這哪兒像婆媳倆,姊妹倆吧?
再說話題中心人物度藍樺,她今天又拉著霍瓊出門玩了,然後還意外遇到一位故人。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兩人先去戲園子看戲,又去茶樓喝茶,吃飽喝足後找地方消食,霍瓊就提議去逛逛書肆。京城的書肆與別處不同,與其說是買書的,倒不如說是大型綜合性文化用品店,筆墨紙硯等與讀書相關的應有盡有,還可以提供裝裱、刊印等深度附加服務,就很周到。
霍瓊出身書香世家,在這方面非常挑剔,直接開口說去朱家鋪子,要看今年新出的雪花楓葉紙。
「朱」「楓葉紙」這兩個詞連在一起,瞬間就激活了度藍樺塵封的記憶,無數細碎的記憶碎片在她腦海中翻騰,讓她回憶起當初那起完美犯罪。
她覺得就算再活第三輩子都忘不了朱浩這個名字的。
「……說起來,朱家鋪子的少掌柜也是女子呢,人稱朱四姑娘。」霍瓊主動介紹,語氣頗有幾分推崇,「聽說原本她是有個弟弟的,奈何突遭變故……」
度藍樺挑了挑眉,得了,對上了,准沒錯兒。
原來並不只有己方在進步,短短几年時間,朱家就從一家小小的村鎮造紙坊發展為如此規模,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擁有龐大的產業,還入了霍瓊這類人的眼。
雪花楓葉紙,名字倒是風雅,只不知是誰的傑作。
度藍樺還真有點好奇了。
說曹操曹操到,大概是年底盤貨吧,各大店鋪的實際掌權人紛紛從幕後走到台前。兩人一進朱家鋪子的大門,度藍樺就隱約瞧見珠簾後頭一道熟悉的側影。
是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人,眉目清秀,說不上多麼天姿國色,但自有一股自信張揚的氣勢在,令人過目難忘。
朱玉,朱浩的第四個女兒,在朱家唯一一根獨苗死後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奇女子。
霍瓊顯然來過不止一次,鋪子裡的人都認識她,忙上前殷勤招呼,又命上茶。
掌柜的親自陪著說笑一回,又往珠簾後頭去,弓著腰跟朱玉說了幾句。
他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但對年齡只有自己一半的少東家卻不敢有半分輕視。這份尊敬並非全然礙於身份差別,更多地還是發自內心的認同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