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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憑一點懷疑就能對身邊人下手,那麼來日,這刀子會不會捅到別人身上?
「對吧?」度藍樺嘆道,「我留心搜集過,發現朱浩這一路走來堪稱完美,除了當初沒有考中之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為人子孝順、為人夫體貼、為人父慈愛,為商時仗義疏財,為民時遵紀守法……也是因為這份好名聲,買家喜歡照顧他的買賣,賣家也喜歡與他合作,就連官府,也愛對他的生意網開一面。」
連最公正無私的肖明成,不也因為朱浩的優良表現而公開表彰了嗎?
孫青山遲疑道:「您是說,朱浩可能借刀殺人?」
他突然打了個哆嗦,渾身汗毛倒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豈不是將所有一切可能都提前算計到了?且還都裝的若無其事,連朝夕相處的妻子都沒發現異常……未免太過可怕。
度藍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或許我想的太過複雜了,你也經歷過不少案件,應該知道許多時候起殺心本就在一念之間。」
可能朱浩根本就沒考慮過那麼多,只是作為一個占據智商優勢的人,他提前一步覺察到了張慧和李管事的心思,然後將計就計,耐心等他們作繭自縛。
如此一來,既能保持清白之身,又可以將隱患一鍋端,還能欣賞敗者的慘狀,豈不美哉?
孫青山這會兒已經笑不出來了,憋了半日,只憋出一句肺腑之言:「可這些都只是夫人您的個人猜測吧?」
度藍樺也是一聲長嘆,「是啊。」
沒有證據,假設再如何無懈可擊也都是白搭。
遠處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白色閃電如銀龍穿梭在雲層間,隨著雷聲滾滾而來。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油氈布上,夏日的燥熱瞬間消失無蹤。
度藍樺被突如其來的涼意激地打了個寒顫,才打了個噴嚏,就聽那頭韓東大聲道:「夫人,酒壺找到了!」
度藍樺的精神為之一振,「快拿來我看!」
然而事實再次證明了那句老話: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擺在眼前的與其說是酒壺,還不如說是被燻烤到焦黑難辨的碎瓷片,別說殘存的酒液了,就連原樣兒都幾乎認不出來。
度藍樺絕望地閉了閉眼,再次強打精神拿起其中那塊像是壺底的大瓷片,睜大眼睛仔細看,最後也只是看了個寂寞。
什麼都沒了。
就算身處現代社會,有精密的成分分析儀器和專業的技術人員,十有八/九也會因為劑量過低、高溫炙烤後造成原物質生物特徵被徹底損壞,查不出來了。
度藍樺將那些碎片頹然丟開,看著外頭連成一片的蒼茫雨幕,突然覺得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火。
大雨延緩了出門核實的進程,次日上午,兩名衙役歸來,確認李管事確實曾經購買了大量燈油送往青山寺,但油鋪賣出去的是130斤,寺廟收到的卻是120斤,還有10斤不知所蹤。
另有人證實,大約半月前,曾無意中看到過李管事帶了兩個大罈子來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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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雲層間閃電涌動、雷鳴不斷,毀天滅地的氣勢令人心顫。
朱浩扶著張慧坐起來,聲音愉快且感慨,「看吶,多麼壯美。」
張慧精神已經垮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潮濕的水汽從敞開的窗戶里撲進來,吹在臉上一片冰冷,朱浩微笑著望向她,像極了尋常夫妻閒話家常,「以前你總說一定要有個兒子,我也是這麼覺得,可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卻讓我漸漸對這個想法產生了懷疑。直到一年前,有位度夫人聲名鵲起,我當真猶如醍醐灌頂,許多想不開的事好像也能一下子丟開手了。」
「其實有沒有兒子又有什麼要緊呢?若是兒子不中用,養上十個也只會敗壞家業。可若有個能幹的女兒,到底也姓朱,未必不能青出於藍。」
「三丫頭雖是嫡女,卻沒什麼嫡女的氣度,反倒是四丫頭古怪精靈心思剔透,遇事果決,殺伐決斷間頗有我的樣子。我且先慢慢培養著,若果然得用,來日就把這份家業都傳給了她,也叫她招贅幾個女婿,生的孩子都姓朱,豈不比無用的兒子強上千百倍?」
兩人同床共枕20餘載,彼此真的太熟悉了,三言兩語間,朱浩就輕而易舉地刺激了張慧。
那幾個小妾本就對她的主母之位虎視眈眈,一直到生了嫡子才算徹底死了心。可如今兒子死了,她也難逃牢獄之災,或許活不過今年秋天,剩下一個女兒便如掉入虎狼窩,能依靠的只有父親的憐惜。
可現在朱浩清清楚楚地表示他對朱楨不滿意,甚至還有意將掌柜的位子傳給老四那個丫頭片子!!如此一來,她身後的王姨娘豈不水漲船高?楨兒作為嫡女,以後又沒有地位,又沒有娘親庇護,如何能活?
朱浩這是想讓她死都不安心吶!
朱浩微微笑了笑,「慧娘,其實我之前有句話說錯了。」
見張慧雙目圓睜面露期待,朱浩笑得越發溫文爾雅,可口中吐出的字眼,卻比刀子還鋒利,「就算你吃了藥,也活不到楨兒出嫁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張慧發瘋似的撲向朱浩,然而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推開。
她踉蹌倒地,兩隻手在半空中亂抓,窗邊小桌上的幾個盒子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