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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肖明成安排的滴水不漏,度藍樺頓時輕鬆不少,低聲道:「你說,周奎什麼時候去找杜典史?」
杜典史那樣老奸巨猾,是絕對不會主動露面的,所以只能是周奎去找他。
但問題是什麼時候去?
平山縣的氣候酷似華國華北和東北交界處,小雪節氣前的深夜已經滴水成冰,度藍樺等人有功夫在身還好些,肖明成一介書生,才來沒多久便已凍得手腳發麻。
他儘量克制地活動下手腳,一張嘴就吐出大片白汽,「最遲明日,最早今夜。」
蹲在他身邊的度藍樺能清晰地聽見他牙齒磕碰的聲音,不覺感慨道:「嘖嘖,你看這小塑料體格。」
肖明成:「什麼格?」說著,又是一個哆嗦。
度藍樺失笑,覺得他隨時可能被凍殘了,「說肖大人身嬌體弱。」
肖明成:「……」
其餘四人: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抓捕前的等待最難熬,偏又不能走神,度藍樺以前跟大家執行任務時就經常瞎扯淡,一來打發時間,二來調節身心,讓自己隨時保持最佳狀態。
她眼睛還盯著善堂大門,口中卻繼續調笑道:「你平時逼著我練字倒挺起勁兒的,怎麼就沒想到練練自己的身板?你若繼續當地方官,又總這麼親力親為的,以後這樣的事情肯定少不了,難道要出來一回就病一場嗎?」
本來抓捕這種事不必肖明成親自到場,可他又是個操心的命,死活閒不住,度藍樺也只好任他來這裡受凍。
被調侃的肖大人稍稍有那麼點兒羞惱,但度藍樺說得確實在理,又讓他想不出反駁的話。
「確實是我疏忽了。」早年為了不倒在考場裡,他也是注重鍛鍊的,可自從進入官場後,各色明爭暗鬥和人情往來已令他應接不暇,難免疏忽了。
度藍樺最欣賞的就是他的冷靜和理智,不像有些人明知自己錯了還死犟。
「現在鍛鍊也來不及啦,」乖孩子該有獎勵,她在商城花0.5個積分兌換了兩隻發熱貼,不由分說掀開他的外袍,往他前胸後背各按了一個,「先給你弄個神器擋擋。」
這年頭,一場風寒也是能要人命的。
世間怎會有如此不矜持的女子!肖明成早在她上手的瞬間就驚呆了,回過神時對方已經迅速縮了回去。他腦袋裡嗡嗡作響,才要習慣性斥責,卻愕然發現被貼了什麼的地方竟開始發熱?
哪怕身處黑暗,度藍樺也能想像出他臉上的震驚和疑惑,於是主動答道:「你猜。」
正要問是什麼的肖明成:「……」
我還不問了呢!
「出來了!」韓東忽然指著善堂大門道。
眾人忙屏息凝神看去,果然見一前一後鬼鬼祟祟出來兩撥人,身上扛著四個不住扭動的麻袋。
是活人!
度藍樺低低罵了句。
那兩撥人也頗為警惕,出門後先四下打量,確認無人經過才飛快地沿著來時的路退去。如果沒有意外,約莫一刻鐘後他們就能遇上守株待兔的孫青山等人。
沒過多久,孫青山和李孟德就先後來回話,說人都順利扣住,還解救了四個小姑娘,也問出落腳點。眾衙役正兵分兩路,一隊將人押送至衙門,另一隊則前往他們住的地方,去捉拿接應的隊友。
「小姑娘們都受了些驚嚇,但也沒吃什麼苦頭,估計過幾天就好了。」孫青山道,「只是有一個腦子好像不大好,我們救了她,她反而不高興,還要咬人呢。」
度藍樺道:「辛苦你們了,小孩子嘛,嚇壞了,一時敵我不分也是有的。」
肖明成鬆了口氣,「幹得不錯。」
話音未落,就見緊閉的善堂大門再一次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顆腦袋從裡頭探出來,左右搖擺著觀察片刻,又將身子擠了出來,懷中還抱著個小包袱。
是周奎!
眾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肖明成一抬手,「他一定是去杜典史家,跟上!」
周奎果然朝杜典史家疾行而去,眾人都知道勝利在望,熬夜的疲憊都不翼而飛,腳步也輕快了。
按照計劃,他們會在周奎把贓款交給杜典史時闖入,拿個人贓並獲,然後大功告成,但度藍樺走著走著就覺得哪裡有漏洞。
「等等!」她一把拉住肖明成,「我覺得拿現行並非上上策。」
見肖明成停下,眾人也跟著停下,可眼睛都忍不住去看越走越遠的周奎,心中急切可見一斑。
肖明成知道度藍樺不是在關鍵時候胡鬧的人,當即耐住性子問:「為什麼?」
度藍樺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意識到問題關鍵所在,「抓現行乍一看不錯,能直接證明周奎與杜典史有金錢交易,但那又怎麼樣呢?」
肖明成沉默不語,孫青山等人卻耐不住了,面面相覷後疑惑道:「夫人,這捉姦捉雙,拿賊拿贓,那頭買家已經供出周奎,如今周奎又將銀子交給杜典史,這不都明擺著的嗎?肯定是一條賊船上的人吶!」
度藍樺用力做了個深呼吸,冰涼的空氣入腹,讓她的頭腦愈加清醒,也真正意識到遇見了一個怎樣難纏的對手。
「那又如何?」她反問道,「辦案講究的是人證物證,鐵證如山,但凡有一點疏漏都有可能前功盡棄,杜典史在衙門多年,他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