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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度藍樺剛把常悅送到家門口,就看見了裡面三張望眼欲穿的臉。
三人先朝度藍樺遙遙拜過,後者微微頷首示意,又輕輕在常悅後背推了一把,「去吧,好好說。」
常悅順著她的力道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住,回頭,聲音中不自覺帶了緊張,「夫人?」
度藍樺點點頭,「去吧。」
常悅仿佛從這兩個字里汲取到了力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新轉過頭去,鄭重地踏出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第一步。
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
常開心三人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一雙手稍微舉起來一點又放下,想上前卻又不敢動。
「阿悅!」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長子,杜玉茹雙眼一熱,眼淚又要下來了。
可她突然想起來之前丈夫和幼子向自己轉述的阿悅的話,立刻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用力將眼淚憋回去。
不可以哭,阿悅不喜歡看她哭,她不可以哭……
十幾米的距離很短,哪怕常悅的腿不好,一瘸一拐地走,也很快就到了。
後面的度藍樺等人沒急著離開,見兩撥人面對面站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主動開口,急得不得了。
阿德忍不住用力握了握拳頭,「嘖,說話啊!」
這可急死人了!
結果他一出聲,就迎來包括度藍樺在內的三雙飽含譴責的目光:
「閉嘴!」
阿德:「……」
一家四口面面相覷,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才被常歡的咳嗽聲打斷。
被按下暫停鍵的畫面終於重新轉動起來,常悅向他伸出手,緩緩張開掌心,露出裡面躺著的淡黃色小圓球。
他有點不好意思,飛快地瞄了下比自己還高一點點的弟弟的臉,然後又迅速低下去,盯著自己的腳尖小聲道:「夫人給的糖果,我,我留了一顆給你。」
常歡沒做聲,也沒動手去拿。
常悅不敢抬頭看他,心裡卻一點點著急起來,瘋狂跳動的心臟幾乎要衝破腔子飛出去了!
早上自己那樣對弟弟,還打了他的手,真是太不應該了。他,他是不是生自己的氣了?
又過了會兒,常悅愕然發現對面的袍子上突然多了幾點水漬,他下意識抬頭一看,就見常歡紅腫著一雙眼睛,正悄無聲息地掉淚。
「阿歡!」
他是真的怕了,顧不上許多,立刻結結巴巴道:「你,你不要哭,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常歡的眼淚就跟盛夏的暴雨一樣滾滾而下。
「哥,你不要我了!」
就這麼一句話,直接把常悅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勾了出來,兄弟倆立刻抱頭大哭起來。
一直在大門外偷窺的度藍樺等人卻齊齊鬆了口氣,心頭一塊巨石落地了。
好了好了,總算哭出來了。
接下來,只要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好了。
妞子也跟著抹眼淚,哽咽道:「真好……」
嗚嗚,她也想娘了。
一行人心滿意足地離開常家,又去飯館裡狠狠吃了一頓午飯,這才去完成本該上午就完成的任務:檢查女學宿舍。
度藍樺準備十月初一開學,過不了多久就正式入冬了,她覺得還是直接燒炕比較合適。前幾天火炕盤好了,晾了幾天,今天是正式驗收的日子。
盤炕這種事聽起來簡單,可實際的技術要求很高,因為冬季睡覺時都門窗緊閉,但凡火炕有一點兒不嚴密就能憋死人。北方每年都會有幾起因為火炕泄露而死人的悲劇發生。
另外,府城人民的生活水平和思想覺悟顯然比小城鎮的百姓高不少,女學的報名人數超過了度藍樺的預期,估計第一批學生數量就能過百,原來準備的帶東西跨院的三進小院瞬間侷促起來。
收不到學生尷尬,但收到了學生,卻沒有足夠的地方安排,更加尷尬。她不得不聯繫了左右鄰居,緊急詢問是否能夠出售房屋。
好在大家聽說是度夫人要辦學,給的價錢又高出市場價不少,都很痛快地搬了。其中一戶人家還順便給孩子報了個名……
所以現在的雲匯府女學規模遠超從前,乃是一片涵蓋三個相鄰的帶跨院的大院落的龐大建築群,足足占了半條街。這麼一來,別說一百學生,就是再來一百也折騰得開。
度藍樺對女學的功能分區進行了簡單粗暴的劃分:
最左邊的宅院做活動區、食堂兼倉庫,中間的做學堂,最右邊的就是宿舍。
驗收了火炕之後,度藍樺又帶著大家在院子裡轉了一圈,非常滿足。她腦海中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起十月初一報名當日,學生們報導的熱烈場景了!
青春啊!
因為解決了兩件大事,度藍樺回去的心情都是雀躍的,但進到衙門後卻發現有點人仰馬翻的意思,徐豹等人甚至還腦袋挨著腦袋,踮著腳尖拼命朝後院望去。
「幹嘛呢?」韓東上前問道。
眾人聞聲回頭,見是度藍樺回來了,紛紛上前行禮。
度藍樺粗粗一看,除了當值的那些,基本上認識不認識的都在這兒了,連素來老成穩重的馮三都不例外,臉上的眼鏡都稍稍被擠歪了。
到底是什麼稀罕事,竟引來如此關注?
徐豹哈哈大笑,瓮聲瓮氣道:「雁白鳴挨打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