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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只進不出的人,想了下,「我琢磨著姑爺這回還是要外放升官兒,人生地不熟的,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回頭我再給你包一萬兩,你們帶著,也好各處打點。」
這世道,沒銀子哪兒成呢?
他的眼光倒是毒辣,猜得很準,不過度藍樺還是搖頭,「不用了,他不是個講究的人,我們有這九千兩盡夠了。再說了,還有宮裡那麼多賞賜呢。」
見她堅持,度老爺也不勉強,點點頭,「也好,歷代皇上都喜歡清正廉潔的官兒,若他真心中意姑爺,自然就想著暗中貼補了。」
說完,又樂呵呵抓起身上新做的皮襖,「瞧瞧,這綢緞面兒就是用你們送來的料子做的,果然是宮裡頭的東西,外頭的難比,那些老貨每每見了,都羨慕得什麼似的……」
宮中的東西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穿的就是一個身份,有面兒!
度藍樺失笑,卻忽然很詭異的覺得她跟度老爺的聊天竟顯出幾分溫馨……
「你有今天的局面不易,你姑爺也不容易,」度藍樺不忘提醒道,「莫要張揚太過,以後若是遇見天災**,最好主動捐些銀子,總沒壞處。」
後世那些大慈善家不都這麼搞麼!
度老爺一輩子最愛的就是錢,最愛做的事兒就是賺錢,給自家人花倒也罷了,可若往外捐?那可真是銀子丟到水裡都聽不見響兒,只是這麼一想就心如刀絞。
不過他到底也是個狠人,很快想明白利害得失,又謹慎地問:「會不會太扎眼了?」
度藍樺指了指外頭,「你姑爺出的風頭一個接一個,你日後便是想不扎眼也難。你多做一分善舉,國庫就輕快一分,皇上是明君,自然記得你的好處。」
度老爺不死心,「要不要問問姑爺?」
度藍樺笑著搖頭,「咱們家的銀子,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摻言?」
度老爺一聽,無奈發笑,「倒也是,罷了,你如今有了見識,宮裡頭都稱讚的,爹就聽你一回!說來歷朝歷代倒也有些商人因為積攢太過,反而被人惦記的。」
度藍樺點頭,「就是這個理兒。」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太平無事的時候倒也罷了,萬一遇到用銀子的時候,偏國庫和皇上的私人小金庫都緊張,你分明摟著一大堆銀子還不肯往外吐,誰心裡痛快?保不齊就發狠,直接找個由頭連家都抄了的。
晌午大家在一處用了飯,度老爺很有分寸,並沒趁機招呼一大家子來見,只叫了髮妻作陪,也算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桌上頗有幾道昂貴精緻的菜餚,像什麼紅燜鹿筋、清蒸熊掌、燕窩魚翅倒也算常見,更有一道孔雀燴,那是真用孔雀肉做的,擺盤的裝飾品也是孔雀身上拔的羽毛。
各種窮奢極欲,各種富麗堂皇,度藍樺險些被晃瞎眼,感覺空氣中都充斥著暴發戶的氣息。
這些菜式肖明成都是頭一回見,頗覺驚訝新奇,暗道巨賈們的做派果然遠勝傳言。
然後,他就很有興致地嘗了嘗。
度老爺原本還偷偷懸著心,見他並未像外頭那些酸儒一般不屑一顧故作清高,十分高興,又親自布菜,讓他多用些。
肖明成笑著道謝,又給度藍樺夾菜。
度藍樺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會不大高興。」
「怎麼會。」肖明成失笑,坦然道,「個人喜好不同,度老爺的銀子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吃得起,所以就吃了,又有何不可?」
有人喜歡清雅之風,也有人酷愛光輝燦爛,誰又能說誰不對?就好比自己愛吃辣,難不成就覺得那些愛吃鹹的有罪?爭來爭去,何苦來哉?
度藍樺莞爾,這人的思想之開放包容,早就突破了時代和階級的限制。
被拉來做吉祥物的度太太還在跟女兒生氣,連帶著看姑爺也不大順眼,奈何兩人都懶得搭理,直將她視為無物,她也只好生悶氣。
飯後,度老爺直接就以「太太累了」為名,讓人將度太太押回後宅休息去了,倒也勉強能算賓主盡歡。
利益追求一致之後,親情便艱難地浮出水面,度老爺送女兒女婿出門時,竟微微有點不舍。
「年夜飯回來吃麼?」
度藍樺對他也有了那麼點兒微妙的親近,不過還是搖頭,「不了,公館裡有專門的年會,倒不好特立獨行。」
度老爺點頭,「倒也罷了,」又擺擺手,「行了,去吧!」
回公館的路上,度藍樺還問肖明成,「你家裡人?」
肖明成頭上還有兩個哥哥、三個姐姐,怎麼都輪不到他侍奉雙親。那一家子都是本分老實的,知道自己無用,也不敢給肖明成拖後腿,只在老家安心務農。
肖明成拉著她的手笑道:「早年我手頭拮据,也幫不上家裡什麼,後來有了宮中賞賜,也托人帶回去幾包銀子,已經叫他們買了一百來畝地,只僱人做活。若是自己閒得難受,就去做幾回;若是不願動彈,只安心叫小子們讀書識字也就罷了。」
度藍樺把腦袋枕在他肩頭,「等有機會,咱們回去看看。」
這年頭,交通真是太不方便了。
肖明成在她發心輕輕吻了下,柔聲道:「多謝。」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口子直接成了死肥宅:除了皇上和皇后喊他們入宮看馬球一次、說正事一次之外,中間又接了兩回賞賜,竟直接沒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