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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還吵架呢,轉眼竟變成了招生諮詢現場,當聽到常喜熱情地說十月開學、九月報名時,肖明成等人看向度藍樺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所以說,你們女學平時到底都教了些啥啊!
度藍樺大感欣慰,「不錯不錯,都會提自家攬營生了。」
若是女學中人人如此,何愁生源不旺啊!
再沒有什麼事會比對手突然冷落自己更令人尷尬和憤懣的了,魏冬青等人活像被人當眾扇了幾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大聲喝道:「烏煙瘴氣,簡直不可理喻!」
「哎這話我可聽懂了哈,」有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雙眼一亮,聲音更大的喊道,「那書生,你不就是嫌咱們沒學問麼?可你們一年花那麼多銀子讀了那麼多年書,也沒見著飛黃騰達啊哈哈哈哈!」
都說底層百姓敬重讀書人,可歸根究底,也不過是向往日後當官老爺的威風罷了。他們對秀才尚有「窮秀才」「酸儒」的戲稱,更別提魏冬青這些白身了,哪兒有什麼真正的尊重!
說得再刻薄些,就算你們來日飛黃騰達又如何?老百姓羨慕一回也就完了,轉頭還不是照樣過自家的日子,難不成真指望你們回頭提攜麼?
雲洲書院那幾人瞬間從天上鳳凰成了落地雞,臉都漲紫了,有兩個麵皮兒薄的顧不上同窗之情,乾脆以袖遮面,低頭向人群中落荒而逃。
眾人見了,越發笑聲四起。
魏冬青被氣得眼前金星直冒,太陽穴突突直跳,才要繼續上前理論,卻被一左一右拉住。
「冬青啊,你且消停些吧!」
魏冬青大怒,「什麼叫我消停些,沒聽見他們如此折辱你我?那幾個丫頭片子尚且知道與書院共存亡,難道你們反倒怯了?」
一個同伴不耐煩道:「今日之事,本也是因你而起,若非你執意與那幾位姑娘爭長論短,咱們早就走了,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魏冬青雙目圓睜,冷笑連連,「好啊,無事好兄弟,有事我消停,好好好,好得很!」
那兩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也有些惱羞成怒,反唇相譏道:「那姑娘有句話說的極對,都是私學白身,誰比誰高貴?你就算平時成績好些又如何?來日考場、官場,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如今且收斂些吧!」
眼見著當街爭吵又進一步演化為內訌,肖明成實在看不下去了,命孫青山去喚了巡城守衛來驅逐人群,自己則帶度藍樺等人就近找了一家茶樓坐著,並命人將魏冬青連同幾個逃跑的書生都一併提了來。
如此錙銖必較、心胸狹隘,一不順心便同室操戈,竟也有臉說自己是讀聖賢書的?
看來雲洲書院是安穩日子過久了,招學生只看成績,卻忘了最基本的人品。這樣的人即便來日皇榜登科、為官一方,也只會禍害百姓罷了!
稍後雲洲書院和雲匯女學的兩撥學生都被帶進茶樓包間,眾人原本還迷迷糊糊的,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上首的肖明成和度藍樺,都是腦袋裡嗡的一聲:
原來剛才的一切,都被看見了嗎?
肖明成著實怒極,不等度藍樺等人迴避就黑著臉呵斥起來,「學問差了還可以慢慢補,人品差了,本官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好個讀書人……」
度藍樺不屑於做落井下石的勾當,當即起身,朝那幾個惴惴不安的小姑娘招招手,示意她們跟自己去了隔壁包廂。
經過剛才一役,常喜和黎姝等人儼然已經迅速建立起革命戰友般親密無間的深厚感情,下意識手拉手從彼此身上汲取勇氣,英勇就義般跟著度藍樺去了。
一看她們這幅模樣,度藍樺直接就樂了,「怕我生氣?」
幾顆小腦袋整齊地點了點。
「你們做得很好,」度藍樺微笑道,挨個揉了揉熱氣騰騰的小腦袋,「我很高興,也很為你們驕傲。」
那一排腦袋刷地揚了起來,眼睛亮閃閃的,「當真?」
度藍樺失笑,順手捏了捏常喜的腮幫子,啊,真軟真可愛!小姑娘什麼的最可愛了!
「可是,」黎姝訕訕道,「可是我們跟人家在大街上爭吵……」
「該吵的時候就吵,該打的時候就要打,」度藍樺正色道,「這世上並非每個人都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的君子,難不成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不許咱們反擊麼?今日若你們一開始就灰溜溜的跑了,轉頭那些人嘴裡指不定說出些什麼不好聽的來,女學上下誰都跑不了。」
「可不是麼!」常喜私下曾見過度藍樺幾次,倒不像其他人那麼拘束,聞言捂著腮幫子用力點頭,「那些人真討厭!」
都是讀書人,可大哥他們就很好,人跟人真的是不同的。
「行了我的小英雄們,」度藍樺笑著拍拍手,拉回女孩兒們的注意力,「今天你們為維護學校的聲譽而戰,我很高興,來,我請客,想吃什麼隨便點。」
「啊,真的嗎校長?」
「真的。」
常喜帶頭一陣歡呼,果然噼里啪啦點了幾樣,只明顯收著。度藍樺見了,莞爾一笑,索性讓小二將店中有的都上半斤。
小孩子正長身體呢,現在時候還早,多吃些無妨。
這個包廂是三樓臨窗的位置,能直接看到三四條街開外,但見燈火通明、人潮如織,熙熙攘攘的空氣中混雜著各色香氣,再吃著點心喝著茶,想想隔壁挨訓的樣兒……真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