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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年就是因為獨木難支,所以吃了許多苦頭,若也有三兩好友為伴……
好在他沒有的,現在他的兒子有了。
度藍樺也覺得很好,想起這幾日四個少年你追我趕學習的畫面,饒有興致地問道:「以後若能順利進入官場,這四人之中你最看好誰?」
「常悅,」肖明成不假思索道,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他雖生於富貴,但因童年遭遇反而沒有膏梁紈袴之氣,難得赤子之心不改當初,這樣的人,即便來日面對重重重壓也扛得住。」
剩下的三個難分先後,因為都還太小了,以後的路也太長了,對成長期的少年而言,很可能某件不起眼的小事都會對他們的人生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但為人處世為官做宰,心性最關鍵,單從這一點上看,他們著實不如常悅。
還是那句話,學識不夠可以慢慢彌補,但心性不佳,就全完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肖明成才對魏冬青等人今天的舉動又怒又嘆。
不過麼,他忽然笑了下,笑容中極其罕見地帶了點幸災樂禍和痛快,「煩心的不止我一人。」
好壞都是對比出來的,雖然他生了一場氣,但肯定有人比他更糟心,這麼一想,心氣兒都順了。
確實如此。
紙包不住火,魏冬青等人與雲匯女學的學生當街吵架還被抓現行的事情當天就被捅到雲洲書院院長和幾位教授的耳朵里,眾人又驚又氣,次日一早就捉了幾個學生來問話。
那幾人都是徹夜未眠,曾經的天之驕子猶如霜打茄子,耷拉著腦袋腫著眼泡,看上去十分不討喜。
再聯繫知府大人的態度,院長對他們的評價又降了一個檔次。
讀書人想在官場露頭,最大的捷徑就是找一位現任官員鋪路,但這個方法實現的難度很高。要麼像霍疏桐那樣是世家子,要麼提前得到官員賞識,或被收為弟子親自教導,或略流露出喜愛之情,幫忙講解下人情世故。
不然為什麼每到科舉之時,各位盛名在外的官員和大儒門前都會默默擺幾個大竹筐?都是裝想一鳴驚人的學子們的投稿的……
但之前的司馬通自認年紀大了,幾個親兒子就讓他應接不暇,哪兒還有多餘的精力替別人養孩子?所以壓根兒沒動這個心思。
結果熬走了一個司馬通,又來了另一個變本加厲的槓頭:沒有黨派歸屬的肖明成是出了名的難討好,行事很有點肆無忌憚的意思,上任一年多了都沒對書院表現出特別的喜愛,連帶著府學也只是例行關懷。
雲洲書院的院長和幾個教授本來還在挖空心思地琢磨該如何尋找機會,替自家得意門生舉薦,若能搶在府學前頭豈不是美滋滋?誰承想機會突然就來了:還沒得寵就失寵的機會!
叫人如何不窩火!
「說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雲洲書院創辦至今,鮮有惡評,如今竟然被現任父母官明明白白地斥責,所有人都有種大事不妙的危機感。
書院幾十年的基業,可別一朝毀在他們手裡吧?
魏冬青等人被敲打過之後老實許多,沒敢耍小聰明,接力似的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了,氣得院長等人差點當場告別美麗世界。
「你們的腦子是被自己合著月餅一起吃了嗎?」頭髮花白的老院長捂著胸口,顫巍巍發出靈魂一問。
天下人皆知雲匯女學是度夫人的產業,平時巴結都來不及,偏你們巴巴兒自己撞過去,嫌科舉之路太平坦了是嗎?
有教授勸道:「院長息怒,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還要想法子彌補才是啊。」
子不教父之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事到如今,他們這些「老父親」必須硬著頭皮上前擦屁/股了。
老院長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可過去那麼多年舒坦日子過慣了,冷不丁這麼一個晴天霹靂,實在叫人難受得緊。
他狠狠剜了那幾人一眼,「你們幾個,立刻給我上門負荊請罪。」
誰知魏冬青幾人的腦袋壓得更低了,良久才蚊子哼哼似的道:「肖大人說了,不必再登門請罪……」
其實原話是「看見你們便心煩,日後也不必負荊請罪惺惺作態,只好好讀書用心做人就是了,但有改觀,本官自然看得見。」
但他們不敢說。
可他們不說,人老成精的院長等人如何看不出?當下又是一陣頭昏眼花,恨不得時光倒流,當初就沒收這幾個學生。
肖明成提前把路都堵死了,但云洲書院這邊也不敢真的就一點表示沒有。
老院長斟酌了一封請罪書,親自寫了送上門去,也不敢求見,送了信就灰溜溜回來了。
雲洲書院那邊內部改造時,女學這邊正在舉辦第一屆運動會,一群少女在陽光下肆意歡笑奔跑,讓人看著就覺得胸膛里滿噹噹揣了鮮活氣兒。
蓮葉負責內務,每年開學季也一手抓辦招生報名的活兒,根據報名人數再請人縫製校服、鞋襪和書包等,忙得不可開交。
今年報名人數還是一百多,與去年堪堪持平,但構成發生了質的變化。如果說去年女學首次開學,基本上全靠本地權貴人家撐場面,那麼今年就是真的開始深入到百姓中間,平民出身的姑娘占了八成以上。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基本都會照顧自己,」蓮葉高興的說,「倒不必額外再添什麼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