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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寧帝命朝臣們各抒己見,然後那滿朝文武就迅速分為立場涇渭分明的三派:支持、反對,以及人數最少的中立。
三方進行了無數次激烈辯論,都堅持認為自己的主張才是對的,發現不能說服對手後,乾脆開始互揭老底,相互攻擊……
在禮部任職的司馬通給遠在雲匯府的肖明成去了信,在書信中,他高度讚揚了肖明成和度藍樺辦案的高效,以及對局勢判斷的準確性;如果他們沒有當機立斷將案子上報,日後絕對會被撕碎的。
朝堂之殘酷遠勝戰場,真可謂殺人不見血,那些文人讀了幾十年書,且不說究竟裝了多少治理家國的本事在肚裡,但前人們的陰謀陽謀,著實青出於藍。
京城多權貴,自然也多紈絝,小小一起案件,早已演變為黨派之爭,短短數日就有數位五品以上官員被牽扯在內,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局面。
肖明成的晉升本就快得刺人眼,多少同僚都眼巴巴看著,巴不得抓住他的小辮子呢!此事但凡他辦錯一點兒,只怕就真的要回老家種地了。
事發之前,恐怕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八歲的民間少年,竟會引發一場席捲全國的官場動盪。
到了五月,這場風波儼然已經成為新舊兩派的戰爭,許多先帝的老臣本就對成寧帝上位後大肆提拔年輕人,進一步擠壓他們生存空間的行為不滿,如今自然要借題發揮。
老人自視甚高,居功自傲賣弄資歷,無法容忍年輕人挑釁自己的權威,危及自己的地位;
年輕人幹勁滿滿,初生牛犢不怕虎,野心勃勃地想要將那些前輩們掀翻在地,踏著他們的血肉屍骨步上青雲……
這場始料未及的鬧劇一直持續到六月份,才以成寧帝的一場雷霆之怒宣告結束。
他在大朝會上發作了七名官員,各個黨派都有。其中兩人直接被革職查辦,新帳舊帳一起算;三人被一擼到底,貶為庶人;還有三人貶去西南濕熱、西北苦寒、東南酷暑之地做芝麻小官,終生回京無望。
幾乎是同時,後宮劇震:兩位太妃突然急病暴斃,數位成寧帝的妃嬪起伏,格局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當天,成寧帝力排眾議,御筆硃批,親自判主犯李三斬立決,兩名從犯往東北酷寒之地流放千里;方老六、阿圓杖責五十,游/街示眾,流八百里。
那兩名從犯看上去似乎逃過一劫,但東北邊境環境之惡劣遠超常人想像,就算身體健壯的青年送過去都未必能熬過三年五載,更何況還是兩名少年?只怕還沒到目的地,人就一命嗚呼了。
當有人質疑是否對方老六和阿圓的刑罰過重時,已經殺紅眼的成寧帝沉聲道:「……為人父母,不思教養,莫如豬狗!」
他並非生來就註定要登上皇位,幼年時和當今太后曾屢次被某幾位得寵妃嬪聯合打壓,險些喪命。但彼時生母不得寵,非但不能保護兒子,反而因此遭受牽累。成寧帝曾數次向先帝哭訴,然而……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凌,只能與生母在夜深人靜時哽咽的孩子了!
而對引發這場風波的肖明成,成寧帝沒有任何表示,既沒獎賞,也無敲打,好像完全忘了這麼個人。
但司馬通卻暗自替肖明成鬆了口氣。
這回本就有不少官員落馬,他們的家人和黨羽正愁沒處撒氣呢,若成寧帝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對肖明成大肆表彰,不亞於將他架在火上烤了。
不公開表彰,那就是最大的表彰。
消息傳回雲匯府時,已經是六月十二,親眼看到結果後,以肖明成為首的眾人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
如此,甚好。
而好消息並不只有這一個。
去年五月流放去西北的余棉終於有了消息,兩個黑瘦了一大圈的衙役終於回來了,還帶了余棉的一封親筆書信,字裡行間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度藍樺給他的銀子到底是派上了用場,也真的驗證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話。
余棉等人剛到西北,交接手續還沒正式辦完,就有小頭目來找茬,又要打一百殺威棒。須知余棉一路步行,能走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別說一百,就是十棍子也能要了他半條命去。
兩名押送公人立即掏出銀子行賄,誰知那人胃口頗大,一口氣就要了五十兩,這才免了皮肉之苦。
當地一把手帶兵打仗、抵禦外侮是個好手,但顯然不大擅長治理底層官吏。而且流放至此的犯人大多是極惡之徒,相關的官吏打壓名正言順,盤剝也是習以為常。為了能見到他,余棉等人帶去的五百兩銀子硬是花了四百多兩……
那兩名衙役親眼見識之後,暗自心驚,生怕余棉還有用銀子的地方,就將剩下的幾十兩都留下了,因此面對度藍樺時格外羞臊。
度藍樺卻並不在意,當初送出去的時候她就沒想著收回來。
非但沒有責怪這兩人,度藍樺甚至又各獎了他們五十兩,「你二人一路押送,來回足足一年,帶人到了是本分,可照顧的如此周到,就是義氣,實在令人欽佩。」
說句不好聽的,一出了雲匯府的地界,余棉是生是死又有誰知道?但凡這兩個衙役有點壞心,隨便想個什麼法兒就能讓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吞了銀子,再回來糊弄著復命,日後找個機會辭職遠走高飛,誰又能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