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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真是不公。
「那姑娘你就在這樹蔭底下等奴婢,奴婢去給你取涼茶水。」
春月叮囑她別亂跑,自己會快去快回。
「你快去快回。」裴元惜揮手趕著,像極三歲小兒。
夏蟬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一波接著一波。你方唱罷我登場,生怕別人不知道它們的存在。後院如戰場,越是想掐尖冒頭的人,越是死得快。
裴元惜慢慢低頭,盯著地上偶爾爬過來的螞蟻,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一個家丁神秘秘地靠近,眼中閃爍著詭異的算計,「三姑娘,一個人坐著玩呢,春月那丫頭呢,怎麼不在你跟前侍候著?」
裴元惜抬起頭,發滯的目光像是根本不認識他,憨憨道:「春月去取茶了,我渴得厲害。」
「茶水有什麼好喝的,嫩蓮子才好吃呢。澄明池裡的蓮子嫩得剛好,一粒粒吃到嘴裡又清甜又解渴。」他誘哄著裴元惜,裴元惜看上去十分意動。「三姑娘你要不要去那邊採蓮子?」
「姨娘交待過我,不能去池邊玩。」她搖頭,像個撥浪鼓。頭上簪子上吊著的珍珠墜兒來回晃動,令人眼花繚亂。
家丁又哄,「三姑娘就在邊上看著,奴才替你摘。」
「真的,你可別騙我,我不是傻子。」傻裡傻氣的少女一臉認真,卻難掩她不如三歲孩童的稚氣。
家丁一笑,輕蔑至極,「三姑娘自然不是傻子,三姑娘可是侯府里聰明的人,奴才哪裡敢騙三姑娘。趁著此時無人,三姑娘可要快些。」
「真的,你真的覺得我是最聰明的人?」裴元惜歪著頭問。
你個傻子,家丁在心裡狂笑,「是啊,是啊,奴才可沒見過比三姑娘更聰明的人。」
裴元惜咧開嘴笑,笑容亂了家丁的心。像是悶熱之中吹過來的微風,涼涼爽爽地入人心。又像是萬千綠葉中突然綻開一朵鮮花,瞬間絢爛整個夏季。
「像我這樣的聰明的人,誰也不能騙我,咱們趕緊走吧。」裴元惜一臉等不及的樣子,毫無儀態可言地從地上爬起來,不停催著他趕緊走。
他收斂心神,眼裡閃過算計成功的得色,笑得殷勤又噁心。
澄明池是侯府風景最佳之處,每年初夏蓮花含苞,一直到蓮蓬玉立都是賞景的好地兒。府里的姨娘姑娘們極愛此處,時常帶著僕從前來觀賞。
這個時辰,池邊自是沒人的。
碧綠的蓮子像一個小碗在荷葉間林立,近池邊的早已被人摘光。如今便是最近的蓮蓬,也非徒手可以夠得。
那家丁應是踩好了點,他找到的蓮蓬離池邊較近。「三姑娘,這裡有一個。」
裴元惜興沖沖地跟過去,順著他的手張望,「在哪,在哪?」
「在這在這,三姑娘你再往前一點,看到了嗎?」他的聲音撥高,透著一股將要算計得逞的激動。「三姑娘,親手摘的蓮子才更甜,要不你試試看?」
「真的嗎?真的會更甜嗎?」她憨傻的表情有些猶豫,「可是好像很遠的樣子。」
「不怕,奴才會拉著三姑娘的。」家丁說著,手伸過來。
她一個側身,把他往前一推。他力不及收又沒設防,一下子跌進池裡。池水不是很深,但東都城地處北方,時人大多不會水。
家丁拼命在水裡掙扎著,大聲喊著救命。
「好玩,真好玩!」她在池邊上鼓著掌,眼看著那家丁站穩身體要爬上來,「你別上來,我還要看,真是太好玩了。」
家丁目露凶光,準備一不做二不休。
裴元惜撿起石子丟他,「讓你別上來,你趕緊下去,我還要看!」
她扔得又狠又准,一枚石頭砸中家丁的眼,一枚石頭砸中他的膝蓋。他一個不穩,重新跌進池水裡。
春月來的時候,那家丁已在池水中泡了一刻鐘極其狼狽。他怨毒的目光時不時盯著池邊鼓掌大笑的少女,暗恨自己方才一時失手。
「姑娘,你怎麼跑這來了?」春月忙讓她過來,別站在池邊上,「姨娘不是交待過,讓你別到這邊來。」
「嗯,我記得姨娘說的話。這個人說帶我來摘蓮蓬,他說幫我摘。可是他太笨了,竟然掉進池子裡爬都爬不起來,真沒用!」
那家丁剛爬上岸,聽到她這番話是氣到吐血。他總不能說出真相來,幸好她是個傻子,就算是傳到夫人那裡他也有說辭,到時候最多也是被訓斥兩句。
春月認出他,「你不是趙姨娘院子裡的周三嗎?」
「正是我。」周三一臉苦相,望著滿臉意猶未盡的裴元惜欲言又止,「春月姑娘,還勞累你替周某保個密,實是在你家姑娘太纏人,我也是被她纏得沒法子才帶她來的。」
裴元惜的大眼懵懵地望著他,看著他睜眼說瞎話。他略有一絲心虛,竟然不敢直視她的目光,暗道不過一個傻子怕什麼。
春月道:「周大哥放心,我心裡有數。」
姑娘跑到澄明池邊來,真要被姨娘知道不止周三會受罰,她也一樣跑不掉。好在姑娘沒事,天大的幸運。
周三捂著眼一瘸瘸地走遠,春月趕緊帶著自家姑娘離開這個地方。
「姑娘,你下回千萬別再嚇奴婢,不敢再來池邊玩。」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裴元惜歡快地應著,聲音極大。遠去的周三聽到這句話,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憋得他心肝肺都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