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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也很討厭,朕除了避著你也並未想過要將你如何。總歸我們沒什麼大衝突,朕也容著你在太凌宮裡當個太妃娘娘。你錯就錯在惹到不該惹的人,便是沒有章姑娘揭穿你的外室女身份,朕也由不得你繼續興風作浪。」
不該惹的人?
曾太妃眼底一驚,難道是裴元惜?
不可能,一個傻女而已,縱然是大好了又什麼出彩之處值得這死小子惦記。她一直以為死小子認那傻女做乾娘是氣她,莫非還有她不知道的內情?
她臉色驚疑不定,思索著力挽狂瀾之法。
商行不可能給她機會,一揮手進來好些個太監。「朕的寶貝們吃得好睡得好,又生了不少的小寶貝,芳茵宮已然住不下。朕瞧著承佑宮不錯。委屈太妃娘娘移個步,給朕的小寶貝們挪個地方。」
那些太監欲拉扯曾太妃,曾太妃驚叫連連,「你沒有資格趕哀家走,哀家要見大都督!」
「大都督可沒空見你,一個太妃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你可能已經忘記那些死去的姐妹了。朕想著她們指不定在黃泉路上歡喜相迎,盼著與你團聚。」商行睨著她,像看一個笑話,「東西不用收拾了,反正這些東西也不屬於你。棲霞宮裡什麼都有,還有早些年你的那些姐妹們留下來的衣服被褥,夠你享用的了。」
曾太妃駭得不輕,她發現皇帝不是在嚇唬自己。被兩個太監架起的時候她終於回過味來,死小子敢這麼對她,會不會是大都督授意的?
為什麼?
難道大都督要…
棲霞宮破敗多年,荒草長了一茬又一茬,密密厚實地堵著門。那宮門年久失修,紅漆早已脫落斑駁,黃銅鎖頭被綠鏽侵蝕。
推門進去只感覺了一陣呼啦啦窸窸簌簌的聲音,不知名的蟲鳥驚得四處飛起,肥碩的老鼠亂竄逃散。
曾太妃被丟了進去,宮門再次被關上。她被摔得渾身疼,那些太監好生粗魯不說,根本沒有顧忌到她的身份。
她可是太妃娘娘!
一口氣憋在心口,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泄氣。
歷朝歷代的太妃娘娘或許還有些體面,她不過是公冶楚刀尖下逃出的一條小命,立在太凌宮裡當個擺設。
死小子有句話倒是說對了,承佑宮裡三年尊貴的日子,她確實慢慢忘記公冶楚血洗太凌宮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黑風高,她在睡夢中被悽厲的聲音驚醒。等她慌忙跑出去時,只看到滿地的屍體和一地暗紅的血。她記得自己在寒光的劍尖下發抖,在濃濃的血腥氣中聽到冰冷的赦免之言。
新帝登基,她被封為太妃,一切宛如做夢。初時她膽戰心驚不敢出聲,連承佑宮的門都鮮少出。
後來她開始走出去,再後來她膽子越來越大。等到她有人開始恭維她討好她時,她已經不去想那一夜的血雨腥風。
而此時此刻,那一夜的情形變得無比的清晰,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看著她。像有什麼東西緊緊扼住她的心,她感受前所未有恐懼。
腳邊有什麼東西竄過去,她嚇得尖叫不已。爬起來拼命拍著宮門,聲嘶力竭地喊著她要見大都督。
沒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是荒草叢裡不絕於耳的動靜。她越發不要命地拍著門,疾言厲色漸漸變成哀求。也不知宮門外到底有沒有人,至始至終都沒有人應聲。
天慢慢暗下來,荒草叢裡動靜越來越大。她這才真實地感覺到,她是真的被當成遺棄的棄子,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她。
先帝的妃子們留下來的衣服和被褥早已被啃蛀得不成樣子,隨便一抖碎屑子往下掉。與老鼠蟲蟻為伴,她內心滿是絕望。
以前她還是先帝的妃嬪時,與好幾位低位份的嬪和美人同住一宮。主宮的妃子不得寵,但好歹還有些體面。她費心討好著妃子,日子過得比其他人要好許多。
她不是沒想過得寵,無奈先帝實在是太過喜新厭舊,又喜好新鮮的顏色。她在進宮時承寵過幾日,後來就失寵了。再後來她便是想受寵,也沒有機會往先帝跟前湊。
沒寵的妃子人人可欺,那時候飯菜不好,炭火不足是常有的事,她以為宮中苦熬最差也就那樣。
萬萬沒想到,她苦盡甘來之後還會有一天淪落到棲霞宮。
天越來越黑,慢慢伸手不見五指。竄來竄去的老鼠從她身邊經過,有的還從她身上爬過去。她尖叫聲不絕,對死亡的懼怕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
突然她聽到宮門響動,然後火光大盛。
她被燈火刺得睜不開眼,眯眼望去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她等來的不是公冶楚,也不是任何一個可能救她的人,而是裴元惜。
裴元惜一襲銀紅的披風,皎月般的容貌似暈生光輝的明珠般出塵。她被宮女太監簇擁著,伊然後宮之主。
「太妃娘娘住得可慣?」
曾太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裴二姑娘,你救救我,我同你母親是好友,你不能見死不救。」
果然是生命攸關,連哀家都不自稱了。
裴元惜環顧四周,「荒草萋萋,想來太妃是住不慣的。」
知道還問。
「裴二姑娘,你今日若是出手相助,他日我必厚報於你。」
「厚報?」裴元惜冷冷一笑,「我可不敢要你的報答,我也不會救你。我可不想救下一條毒蛇他日被毒蛇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