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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幾人哭成一團,裴元惜還在不依不饒。
「她打我了,我好痛!」
「打在你的身,痛在姨娘的心。三姑娘,你以後要好好的,別再惹你姨娘生氣了。咱們以後就安安生生地待在院子裡,哪裡也別去好不好?」黃婆子哄著她,試圖把她拉起來。
李姨娘一臉的悲傷,心疼不已地抱著她痛哭。
黃婆子見狀,只把春月拉起來。兩人一個去備熱水,一個去廚房取飯菜,屋子裡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
「三娘,姨娘只盼著你好好的,你答應姨娘以後不要亂跑好不好?」
「我沒有亂跑。」裴元惜犟著頭,像個賭氣的孩子。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是想氣死姨娘嗎?」李姨娘的手在她的腰間狠狠擰著,她痛得皺起眉頭,一把推開李姨娘跑了出去。
李姨娘臉色大變,跟著追出去。
裴元惜拼命地跑著,一邊跑一邊大哭。她跑的是往外院的方向,那裡是宣平侯回府的必經之地。
遠遠看到宣平侯父子,她沖了過去。
「爹,爹,姨娘打我!」
闔府之中,宣平侯裴郅只聽過一個孩子叫他爹,那便是他的三女兒元惜。三娘小時候特別聰明,那時候他還感慨過若是三娘是兒子,只怕侯府會出一個狀元郎。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三娘那麼聰明的孩子,幾乎是一點就通。
後來三娘傻了,他還是惦記那個女兒。他不時去看她,想和她說說話。她就算是變傻了,那也是他曾經疼愛過的孩子。
他去一次,李氏就哭一次。李氏說他是侯爺,是一府之主不能流連後宅,否則就是她身為妾室的罪過。還說她會照顧好三娘,不想他因此而分心。
初時他很不喜,覺得李氏有些小題大作。誰知道李氏那麼剛烈,差點以死相逼他這才沒有再去看三娘。
李氏此舉深受母親的誇讚,他卻是惱怒不已再也不去她的屋子。
「父親,是妹妹。」裴濟驚呼,就見裴元惜抱住了宣平侯。
「爹,姨娘打我,你怎麼不來救我?」裴元惜哭得眼睛通紅,好不可憐。「爹,我好想你,你怎麼都不去看我?」
宣平侯一生剛正嚴厲,無論對哪個孩子,即使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裴濟他都永遠是嚴肅的。猛然被女兒抱住,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進心裡最軟的地方。
他不悅地看著後面追過來的李姨娘,「三娘犯了什麼錯,你打孩子幹什麼?」
李姨娘嘴裡發苦,「侯爺,婢妾最疼三姑娘,她是婢妾的命。要不是她今天跑到澄明池那邊去玩,婢妾也不會生她的氣。婢妾就是想嚇嚇她,哪裡捨得打她。三姑娘你快過來,別鬧你父親。」
裴元惜搖頭,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不過去,你是個壞姨娘,我要跟爹一起。」
李姨娘瞳仁顫得厲害,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宣平侯被女兒這麼親密地抱著,心頓時化了,他想起以前的三娘就是這麼喜歡黏他,他還曾抱她在膝上學寫字。當下對李姨娘冷了臉,讓她自忙去,他要和三娘好好說會兒話。
李姨娘作勢要跪,一看這架勢宣平侯就知道她要做什麼。無非是又拿什麼大道理來壓他,讓他別管三娘的事。
十年了,宣平侯很久沒有享受過被女兒依賴的感覺。他臉黑得嚇人,明知李姨娘的出發點是好的,心裡就是說不出來的厭惡。
「你要跪就跪,跪多久都行。」
李姨娘臉色慘白,看著他帶著裴元惜和裴濟去前院的書房。
這間外書房,是裴元惜小時候常來的地方,那時候只有她和裴濟被允許跟在宣平侯身邊。裴濟從小跟著宣平侯,不僅長得像宣平侯,品性神態亦是相似得緊。
裴濟對府里的其他幾個妹妹沒什麼感情,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大妹妹他也不怎麼親近。因為自小朝夕相處過,他對妹妹的感情最深。
妹妹傻了以後,他也去看過。因為李姨娘的規勸,還有自己姨娘的阻止,他去過幾次後就沒再去。
這些年他心裡一直想著妹妹,有好幾次順道去看過她。她趴在地上玩泥,在草叢裡捉蟲子,再也沒有他熟悉的模樣。
他很惋惜,也惆悵過。
裴元惜找個地方坐下,他疑惑問:「妹妹還記得自己的位置?」
「記得,這是我的地方,那是哥哥的地方。」
他更驚,「妹妹是不是大好了?」
宣平侯也很吃驚,一個傻了十年的人還記得十年前的事,是不是說明她沒那麼傻,或者是在慢慢好轉?
「三娘,你過來,寫幾個字給爹看看。」
裴元惜乖乖巧巧地過去,選了筆蘸了墨,毫不猶豫地在雪白的宣紙下落筆。她動作嫻熟運筆流暢,字體娟秀中透著一股飄逸,頗有自成一派的大氣。
宣平侯不敢置信,這是他女兒寫的字。十年前三娘受他啟蒙時確實比很多孩子聰明,但那時候她的字稚氣生嫩還未成形。
紙上的字,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是三娘寫的。這樣的字體和風骨,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
裴濟也大感意外,他還以為妹妹會忘記父親教過的東西。不想妹妹不僅沒忘,而且還秀了這一手驚艷的字體。
他認真看著妹妹的字,不由得覺得羞愧無比。自己跟著父親一直學習,一手字還不如妹妹來得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