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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遙知不敢置信,這位於公子是讓自己去討好裴元惜,而且還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這人到底是誰?憑什麼替她做主?
更令她難以相信的是大哥竟然認同他的話,也讓自己主動上侯府示好。
「大哥!」她很不滿,「我們陳家一向重風骨,豈能行如此諂媚之事。」
「成大事不拘小節,你一時忍辱負重,大哥會記得你的好。」陳陵道。
「我不去!」陳遙知冷著臉,微微抬著下頷。她有她的驕傲,更有她的底氣,她絕不可能卑躬屈膝到伸臉送上門給別人打,何況那個人還是裴元惜。
陳陵很生氣,覺得這個妹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她得罪裴二姑娘,他們陳家何至於被皇帝盯上。
他剛要發作,被程禹制止,「姑娘家好面子,不想去就算了。」
「可是……」
「聞之,你別為難你妹妹。」
程禹的話,引得陳遙知多看了他兩眼。越發好奇他的身份,以及他隱隱透出來的貴氣。她眸光微閃,心裡划過一個主意。
而程禹則慢慢閉上眼睛,看上去在凝氣養神。腦海中浮現另一張絕色的臉,裝傻裝得煞有其事。
裴家的那位二姑娘,看來對公冶楚和皇帝都極其重要。他剛才起意讓陳遙知接觸裴元惜,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不過轉念一想陳家的這位號稱才女的姑娘壓根不是裴二的對手,怕是也幫不上他什麼忙。
宣平侯府的那個院子他探過幾回,當真是守衛如同鐵桶一般。那些隱藏的暗衛絕不是侯府所有,以他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硬碰。
他舔舔牙,越是這樣事情才越有意思。
遲早有一天……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
裴元惜感受著夜的涼意,她仿佛覺得自己身在夢中。夢裡的一切光怪陸離超出想像,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會憑空多出一個兒子。
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兒子。
「公冶重?」她呢喃著。「重兒?」
「娘,你叫我?」牆頭出現一張稚氣俊秀的臉,少年利落地翻過來落在他的面前。「我聽到你在叫我了?所以我就來了。」
才不是。
是他苦苦哀求爹,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爹同意他過來的。他有好多話想和娘說。好不容易和娘相認,就算娘還不能完全接受他,他還是想和娘多說兩句話。
「你……」裴元惜遲疑問,「公冶大人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他……他怎麼可能把我怎麼樣?娘你有所不知,爹最疼我了。」說到這個,商行覺得有點難過。以前的那個爹有多疼他,他就對現在的這個爹有多失望。「我是他親手養大的,他最疼的人就是我,怎麼可能打我?」
裴元惜想像不出來公冶楚會是一個帶孩子的男人,潛意識裡她只願意認兒子不願意認什麼丈夫,「你叫公冶重。」
商行眼中迸出亮光,拼命點頭,「我叫公冶重,重逢的重。我小名重兒,爹就是這麼叫我的。娘,你也可以叫我重兒。」
他們初見時,他趴在牆頭說他單名一個重字。她想起那時候的他,在說到他們會重逢時眼中的淚光。
「重兒。」
商行酒窩又現,「娘,我真高興能找到你。我做夢都想和你在一起,做夢都想聽到你叫我的名字。」
他真的好開心,好想同娘在一起。
裴元惜被他的笑晃得心頭酸澀:「你來的時候多大?」
「快滿十歲。」
他回答得十分認真,像一個被父母問話的乖小孩。兩世加起來,他快十五歲了,與她現在倒是一般大。但她不是普通十五歲的姑娘,她還有自己的前一世,算起來怎麼著也是好幾十歲的人。
「娘,娘。」他一遍遍地叫著,帶著無盡的歡喜。
即使她還不曾做過母親,可是那種冥冥之中的骨血牽絆讓她動容,她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不滿十歲的男孩流落異世,那時候他必然是有些驚慌的。
「剛開始來的時候,害怕嗎?」
商行聞言,拼命忍著的淚水終於流下來。他點著頭,又搖著頭,「不怕,我想和娘見面。還有爹陪著我……」
雖然爹不知道他,但那可是他的親爹。
裴元惜的心隱隱生疼,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怎麼可能不害怕。她親近他想安慰他,可是又覺得太過唐突。
在她遲疑的時候,商行的手怯怯地拉著她,「娘,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問。
商行很愧疚不敢看她的眼,葉玄師說過他不能插手娘和爹的事情,因為他怕自己的出現改變太多,所以在娘還傻著的時候他沒有出手。
那時候他以為那個傻子不是娘,娘和他一樣是後來借屍還魂的。後來他知道了,娘從一開始就是裴家的二姑娘,只不過是中間傻了十年。
「我過去沒有幫娘。」
裴元惜聽到這句話險些落淚,「這怎麼能怪你,那時候你怎麼幫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是不是死得很早?」
商行難過點頭,「我的生辰……就是你的忌日。」
原來如此。
她竟然死得那麼早。
「娘,我不會讓你死的。」少年的目光清澈而堅定,「你一定能長命百歲。」
淚水突如其來地奔涌而出,她形容不出那種酸脹又熨帖的感覺。仿佛孤獨夜行中找到了依靠,又像是浮萍有了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