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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姑娘醒來,後面發生的樁樁件件裹挾著她跟隨姑娘的步子。從侯府到都督府,姑娘也成了夫人。
不知何時起,夫人在她心裡已如神一般厲害。她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能難倒夫人的事,便是世間懼怕如大都督,不也一樣對夫人言聽計從。
「夫人,大人這麼聽你的話,你可真厲害!」
裴元惜聞言,一口豆花差點噴出來。
豆花雖然好吃,也不宜天天吃。
連著吃了三天豆花之後,別說是裴元惜有些受不了,府里的下人也是聞到豆花的味就有些反胃,面上卻還要裝出歡天喜地的樣子。
裴元惜沒想到第一個到都督府做客的人會是裴元若,裴元若抱著琴說是自己苦思冥想日夜苦練數月,終於成了一首曲子。
她瞧出對方突然登門的羞赧,連忙將人請進來。「大姐姐來看我,我歡喜還來不及。」
「打擾了。」裴元若擺好琴,神色漸漸緩和。
曲子別出一格,同裴元惜教的那些有異曲同工之處。裴元惜隱晦地提了幾處意見,裴元若驚喜無比。
最後一曲終了,姐妹二人相視一笑。
「如此,我總算不負二妹妹的一片苦心,也算對得起別人的盛讚。」外面的成名對裴元若來說太過沉重,從年前到現在她一直苦練不休,就是怕辜負二妹妹對她的期望。原本她以為不知何時才能作出好曲,不想近日心情抑鬱反倒是像開了竅似的。
裴元惜問:「大姐姐怕是不止為曲子而來,可是還有什麼煩心事?」
裴元若是溫婉的性子,向來不是那等爭強好勝之人。她的笑從不曾張揚過,卻是端莊有度令人極為舒適。方才她一進門,裴元惜便瞧出她眼底的愁色。曲子雖好,悠揚中卻夾雜著哀愁與彷徨。
她苦笑一聲,「當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二妹妹的眼。確實還有一事……我本不願來煩二妹妹的,只是我心中鬱悶無人可說,便是連姨娘那裡都沒辦法說出口。」
陳映雪登了侯府的門,隱晦提了想同侯府結親的意思。
沈氏未聲張,先和趙姨娘通氣。
趙姨娘有些意動,撇開陳遙知和裴元惜之間的過節不說,陳家這門親事還真不錯。陳家是大家族,又在清流中的望族。
裴元若嫁過去,那就是陳家的主母。陳家重詩書,有才名者如過江之鯽。裴元若有才女之名,又有女大家的名聲在外。嫁到世家大戶這點名聲不夠看,嫁入清流之家最好。
趙姨娘是她的生母,生母無不盼著女兒嫁出去後過得順心如意。侯府有權有勢,陳家有名卻無權,以後自是要捧著她。
「姨娘問我什麼章程,我心裡亂得很。姨娘說陳姑娘是女子,女子終是要嫁出去的,她不會妨礙我什麼。可是我……我不願意。」
裴元惜不意外陳家有這樣的心思,上一世裴陳兩家亦是結了親的。侯府所有人對陳家主的印象極好,她們沒有她的經歷自然不知道陳家的底細。除去陳遙知和自己的過節,陳家這門親事確實算得上不錯。
「大姐姐為何不願?」她問。
裴元若溫婉低頭,說不出來的好看,「我知道自己的性子,高門大戶不適合我,我也不喜歡那些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我喜歡簡單自在些的日子,哪怕貧寒一些亦無妨。若能門當戶對又兩心相悅太難,像二妹妹同大都督這般姻緣更是難得。」
「大姐姐,你可知民間有句老話叫做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我生在侯府這樣的門戶,那是投了好胎,有些女子終其一生所求不過溫飽。」
「我知道,我想著我有嫁妝倚仗,那人也能賺些銀子養家餬口,日子總不會太難過。」說著,裴元若的臉上現出一抹紅暈。
如此模樣,應是心有所屬。
裴元惜若有所思,「陳家我也不太看好,但我覺得如果找個像夏夫子那樣的男子,倒不如聽從父母之命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裴元若一時羞赧,爾後釋然,「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二妹妹的眼,以前我瞧著夏夫子哪哪都好。性子清高長得又好,看著也是個淡泊名利的男子。那時我想著若能嫁給他,以後我們夫妻琴瑟和鳴平平淡淡也是極好的。後來他離開侯府,再見時……」
她一聲嘆息,有些事情或許只有離得遠了才看得清。夏夫子在她面前清高無塵,卻在陳姑娘面前獻媚討好。自那一刻起她忽然發現她以為的高潔之人,不過是個庸俗的普通男子。
「不是他。」
不是他?
裴元惜眯眼,「是誰?」
裴元若羞紅了臉,「是……鄭琴師。」
鄭琴師是第一琴行請的那位琴師。
伎人低賤,向來為世人看不起。鄭琴師雖是宮裡出來的,卻也不足以匹配侯府的姑娘。別說是侯府那邊,便是裴元惜都不看好。
「大姐姐,在世人眼中鄭琴師和夏夫子一樣,他們都不是你的良配。你若執意獨行,前路必是阻攔重重。」
「我知道。」裴元若眼神堅定,一改平日的溫弱。「我定然不會後悔。」
上一世裴元若嫁的是一個伯府庶長子,裴元惜自是沒怎麼留意。既沒聽到什麼不好的事,也沒聽到什麼好事,想來平平常常還算過得去。
這一世她插了一手,沒有了夏夫子,不想還有鄭琴師。
她抽空回了一趟侯府,沈氏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