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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明日給大人送熱牛乳?」
「有勞了。」他說,倒是不客氣。
她偷偷翻個大白眼,真不知道他在折騰什麼。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僅僅是想重溫那些他們之間的美好時光?
有意思嗎?
或許是目的達到,他總算是走了。
他離開的背影顯得孤寂而單孑,不由讓人生出一種同情。他讓自己做這做那,仔細想來不像是命令,倒像是一種乞討。
乞討別人的關心,哪怕這關心是假的。如此一想覺得他甚是可憐,然而一想到自己明日要早起,又覺得自己的同情心來得莫名其妙。
他不值得同情,她才是那個可憐人。
守在暗處的柳則見自家主子出來後默默跟上,也不怎麼的突然看到公冶楚衣袖上那個縫得極丑的蜈蚣。心裡納悶著大人的衣袖幾時破的,又幾時補好的?
那針腳如此之差,定然不是都督府的繡娘。
很快他頓悟了。
敢情不是大人催他成親,而是大人自己想成親。看來都督府很快要有女主人了,有了女主人就會有小主人。
他心下一熱,很是期待。
——
軒庭院內,宣平侯正在和沈氏說話。他臉色不是很看好,嚴肅又深沉。沈氏紅著一雙眼,用帕子掩飾自己哭過的事實。
屋子裡碳火足,幽香陣陣。
那安神香原本是安神之用,眼下倒是未曾安撫到宣平侯。他心情略有煩躁,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同沈氏提及。
他知道今日不光是洪氏母女上門做客,還有嫡妻的娘家嫂子和侄女也在。他雖是男子,卻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對。
嫡妻此舉,分明是不願意同將軍府結親。
「洪姑娘……」
他才開頭,沈氏便接過話,「妾身知道侯爺要問什麼。洪夫人和洪姑娘是妾身親自下帖子請上門做客的,我娘家嫂子和玉容也是我叫來的。」
「為什麼?」宣平侯問。
沈氏聲音哀切,「侯爺,你當願意這麼做嗎?你當我願意得罪洪夫人嗎?妾身這是在為侯府著想,正是因為知道你和洪將軍交好才出此下策。外人瞧著咱們府上榮寵正盛,誰知道大都督和皇帝到底要做什麼?我也是怕萬一……連累到洪將軍。」
她是侯府嫡女,又曾當過多年的侯府夫人。該有的手段她都有,該有的心眼她也都有。除去被身邊人聯手欺騙一事,內宅婦人應有的心機她並不比別人少。
這番話說得倒是在情在理,宣平侯臉色好看了許多。沉著眸子細細思量著她的話,覺得甚是有些道理。
沈氏又道:「昌其侯府是我娘家,咱們府上若真有事我娘家是無論如何也摘不清的。別看外頭羨慕的人有多少,真要結親怕是許多人家都不敢給準話。洪將軍仗義,他越是如此我們越不能害了他。」
宣平侯也覺得此時結親並不妥當,只是主動提及的是洪將軍,他總不能掃對方的面子。不過無端端把昌其侯府扯進來,就怕洪將軍會多想。
「話雖如此,這麼做始終有些不太好看。」
「侯爺,好不好看妾身都做了。洪夫人是明白人,自是知道兒女親事相看做主的都是當家主母。洪將軍和你的交情另外說,你們男子在外哪能兼顧內宅。她也是一府主母,想必能明白我的難處。」
宣平侯不說話了。
「侯爺可是覺得為難,怕對洪將軍不好交待?」沈氏問。
宣平侯的表情說明一切,輕輕點頭。他確實覺得為難,洪將軍盛情難卻誠心誠意想同侯府結親,他怕對方因此生間隙。
只是兒女親事,還是慎重為好。
「此事我心裡有數,你莫要擔心。」
他這麼一說,沈氏心裡熨帖許多。「侯爺,這結親一事是洪將軍一時腦熱。我瞧著洪夫人沒有半點不高興,指不定她心裡也並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怕是礙於自己夫君的面子不得不走一趟。」
「洪夫人真的沒有生氣?」宣平侯忙問。
「沒有,她不可能看不出我的用意。她連臉色都沒有變,或許我的安排正合她的心意。」沈氏溫婉道,「玉容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是侯府嫡女,配濟哥兒也是有餘。再者我聽人說洪家姑娘文墨不通又愛舞刀弄槍的,委實有些配不上濟哥兒。我不是濟哥兒的親娘,若真是聘了洪姑娘,外人指不定編排我是個惡毒嫡母。」
後母難為,洪寶珠名聲在外。沈氏真要是替裴濟做主結親,東都城自有人拿她的後母身份說事。
宣平侯緊鎖的眉未舒展,長長嘆一口氣。
洪將軍一直同他走得近,前段日子他們被同僚孤立的滋味他是知道的。皇帝的心思難猜,大都督更是城府極深。
如果他們真的是在彼此算計,侯府就是馬前卒。侯府要是倒霉了,侯府的姻親也是跑不掉的。只是才拒了將軍府的親事,轉頭就和昌其侯府聯姻,洪將軍會如何想他?
「濟哥兒的親事暫且先不議,放一放再說。」
「妾身省得。」沈氏滿口應下。
她以為這麼晚了,宣平侯自然要歇在她的屋子。沒想到他並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坐了一會後在她幽怨的眼神中離開。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真的……
後宅這些女人,他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