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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轎門、跨火盆、射箭,迎門之禮倒是一樣都沒有落下。接下來是拜堂、送洞房、挑蓋頭、喝合卺酒,公冶楚極其配合。
他太過配合,反倒讓更讓官媒和下人戰戰兢兢。
禮一成,所有人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撤離。
都督府賓客少,稀稀擺了兩桌。朝中官員大多禮到人不到,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他們不敢來。所有人更願意擠在宣平侯府,也不願意在公冶楚手裡討一杯喜酒喝。
是以今日侯府那邊賓客極多,熱鬧非凡。
喜房內龍鳳燭搖曳生影,火光映在公冶楚的臉上生出暖色。從裴元惜的角度看去是他完美的下頜。冷硬的側顏少了平日的不近人情,多了幾許煙火氣。
這男人長得可真好,她想。
幽香裊裊,一應家具皆是她的陪嫁。
她坐在雕花刻鳥的撥步床邊,只覺得太過安靜。心跳的聲音清晰無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似乎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又生生被她壓下去。
他怎麼還不出去?這麼大的個子杵著叫人好生不自在。
「大人不去招待賓客嗎?」
「你覺得他們敢讓我招待嗎?」
那倒是。
「大人也累了一天,不知早些去休息。」
她頂著沉重的鳳冠,感覺比上一世封后大典還要累。鳳冠壓著她的脖頸,頭上一輕之時她聽到清冷的男聲。
公冶楚說:「好,我們歸置吧。」
對上男人深沉的眼神,她花容失色。
這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第106章 睡不著嗎?
說好的彼此安好,說好的隨她自在,怎麼突然變了?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是眼神威壓步步緊逼,一個心如撞鹿寸寸後退。他的強勢一如他的人一般冷靜,而她則是心有餘悸說不出是害怕還是期待。
龍鳳喜燭燃得歡實,燭光跳躍著像是在歡呼鼓舞。
上一世做過夫妻,若說她害怕是床第之事那未免顯得太過矯情。她的害怕不是在他,而是在她自己。
那是一種連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情緒,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至於期待更是複雜,令人難以啟齒。
雖說上一世大多數的深情皆是她刻意為之,如今想來或許在那些虛情假意的表象之下她其實並不討厭他,甚至可是說得上有些喜歡。
如果他出爾反爾,她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他說。
她乾乾一笑,「我沒有以為大人要做什麼。」
他眉眼舒展,似乎心情很是不錯。「今日我們大婚,若我今晚不留宿新房,旁人還道你不得我心。」
「大人,其實我不在意這些的。」
他看著她,眸色深得嚇人,「我一直未娶妻,府里也沒有妾室通房,你可知世人背地裡是如何說我的?」
這個她知道。
朝臣百姓皆懼他雷霆手段,畏他噬血性情。畏懼之餘自是有不少詆毀之聲,說他殺戮太重斷了子孫根。直到她被冊封為皇后,還有不少人在等著看她什麼時候被廢。
上一世她在初聽這些坊傳之時,還曾幾番猶豫。暗道斷了子孫根的男人要如何虜獲,萬一適得其反丟了性命怎麼辦?
後來大婚之日,他食髓知味般不知倦足的索取差點讓她對男女之事生出恐懼。憶起那狂風暴雨般的新婚之夜,她現在都腿軟。
好在那一夜過後他有所收斂,否則她怕是會死在他的龍榻之上。心和身體同時顫抖起來,她覺得自己穿得有點多,屋子裡有點熱。
有些事情塵封久了,一旦解封勢如野火燎原。越是壓制那火越是燒得猛烈,火舌席捲之處熊熊一片,像是要將所有的感官和理智燃燒殆盡。
該死的是她還要和他同床共枕,他的氣息無孔不入侵蝕著她的感官。她拼命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畫面卻一幀幀在她腦海中放大,且越來越慢,慢到她仿佛身臨其境重溫往日綺夢。
停,停,停。
不要再想了。
「睡不著?」他問。
「不,不,睡得著,我差點就睡著了。我要睡了……就睡。」她閉著眼睛不敢看過去,自我催眠般回應著。
好在他沒有再問,她平復幾下呼吸努力將腦子放空。然而似乎並沒有什麼用,上一世的繾綣纏綿從四面八方冒出來,每一幕都足以讓心跳加速。
她心跳得好快,快到無法掩飾。
「還睡不著嗎?」他又問。
「睡著了,就睡著了。」她緊閉著眼。「我馬上就睡著了,我已經睡著了。」
顛三倒四的話,睡著的人怎麼可能會說話,除非是夢話。她口不擇言語無倫次,身體繃得越發厲害。
睡著是不可能的,但打死不睜開眼睛不看他卻是能辦到的。備受煎熬之中,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如同上一世無數個夜裡一般,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入睡。
手被他握住的時候,她腦子一片空白。說是上一世,其實對她而言並不遙遠,近到如同去年或是半年以前。
心會變,身體卻有它自己的記憶。
他的手溫暖而乾燥,掌心粗礪堅實。
她一動不動,似野馬般狂奔的思緒終於收回。比起情情愛愛的糾葛,感情欺騙更不能為人所接受。
他如果知道真相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