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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說不下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眼中已有淚光。
沈氏悲慟之中想到一些事情,她想起那個炎熱的午後裴元惜爬在牆頭上摘薔薇。讓元惜摘花的是元君,那時候元君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作弄她的親生女兒。
酷暑天裡的人在外面立一會兒便滿頭是汗,她的女兒熱得額發成綹在牆頭上不去下不來,那可憐的模樣想來令人揪心。
她捂著心口,淚不止。
又是一陣死寂,宣平侯看著裴元君完全不知悔改的樣子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確實有錯,他難辭其咎。
「沈侯爺,沈夫人。元君到底是我的女兒,她變成今天的樣子我很難過。我以為無論是做妻還是做妾都不合適,我不能讓她給你們再添麻煩。」
顧氏心下一喜。
昌其侯嘟噥著,「母親那裡……」
「母親那裡我去說,我去給她賠罪。」顧氏打斷她的話,裴元君這樣的姑娘她可不敢惹。一個連生母都敢下手的人,她還怕哪裡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害死了。
再說這話是裴侯爺提出來的,她占著理。
裴元君一聽不用做妾,頓時生出些許希冀。但一想到自己此生和長寅哥哥無緣,這點希冀又變成憤怒。
「父親,我已經是長寅哥哥的人了……」
「沒成事!」顧氏急得差點喊出來,這點她可是問清楚了的。雖然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但並沒有真正有夫妻之實。
宣平侯如釋重負,「既然如此,我的女兒我自己會養。便是將她逐出家門,她也是我的親生骨肉。」
他看向裴元君,「為父會送你出城修養,吃穿不會短你的。」
裴元君拼命搖頭,她不要再去莊子上。莊子上的下人都是勢利眼,欺負她是個不受寵的姑娘不把她放在眼裡。
「父親……」
「不要再說了,這是我身為父親最後的寬容。」
好吃好喝的養著,裴元君這一生興許都不會再回侯府,也不會嫁人。侯府會養她一輩子,直到她死。
康氏轉動佛珠的手停下,又是長長一聲嘆息。
裴元君瘋狂大笑起來,笑得淚流滿面。她指著快要暈過去的沈氏笑得直不起腰來,「你看看你做人有多失敗。你親手養大的女兒落到這樣的下場,你以為全是我的錯嗎?還不是都是你教得好。我走了……你也別想裴元惜和你近心,她指不定現在恨死你了……」
「裴元惜,你知不知道。母親其實比我還希望你沒有好起來……哈哈,那樣的話我們母女會一直好下去,不信你問她,她肯定這樣想過。」
沈氏臉更白了,看上去已然承受不住。
顧氏搖頭,這個小姑子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要是一開始就狠下心來,也不至於眼下這般兩頭不落好。
別說是元惜,若換成是她知道親生母親曾經想讓自己做妾,怕是無論如何都親近不起來,更別提小姑子在親生女兒和養女之間猶猶豫豫過。
沈氏捂著心口搖搖欲墜,白如紙的臉色越發灰暗。
淚眼朦朧間,她看到的是癲狂的養女和一臉平靜的親生女兒。親生女兒望過來的目光沉靜疏離,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再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閉著眼暈了過去。
第91章 林氏
裴元君還在那裡瘋狂地笑著,裴元惜和香芒已經一左一右地扶起沈氏。沈氏已經面白如紙,看上去瘦弱無比。
康氏命人去請大夫後長嘆一聲,說不出來的心情沉重。當年她之所以給兒子聘娶沈家的姑娘,就是看中沈氏是個性子軟的。
她那時候想的是兒子性子剛毅,得娶一個軟和些的媳婦回來。哪裡知道一念之差結下這門親,卻是後患無窮。
兒子最近都歇在前院,不肯在後院留宿。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憐自己的兒子身邊沒有知冷知熱的人,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
她其實是怨兒媳的,但她對兒媳的遭遇又很是同情。
自從上回出了韓太醫的事情以來,府中的主子除去平安脈,餘下的不再麻煩宮裡的太醫。太醫來時,軒庭院已恢復如常。
宣平侯送昌其侯出去,顧氏則和裴元惜在說話。
至於裴元君,當然是被人帶下去等待著再一次送出東都城的命運。她不停地詛咒著裴元惜,痛罵裴元惜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你會有報應的!我等著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快堵上她的嘴!」康氏氣得發抖,這孩子沒救了。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知悔改,可見其心性有多左、其性情有多不堪。
她離開的時候腳步沉重,仿佛更老了。她不怪裴元惜涼薄,只是嘆息事到如今不可逆轉和自己的無能為力。雲嬤嬤扶著她,主僕二人一般老。
裴元惜凝望著她們遠去的方向,她何嘗看不出來祖母的無奈。她記得祖母上次同自己談過的話,知道祖母理解她,可能還是會對她感到有些失望。
「裴老夫人真是個好婆婆,對你母親沒有半句重話,要是換成你外祖母……」顧氏沒有說話,言之下意誰都聽得出來。
她對裴元惜充滿感激,要不是這個外甥女出頭攔著此事,恐怕她真的會把裴元君那樣噁心腸的女子聘給寅哥兒了。一想到裴元君心狠到弄死自己的生母,她不寒而慄。若真讓這樣的女人進了昌其侯府,指不定哪天她也會被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