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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楚冷道:「你的奴從,你們程家暗樁倒是撤得乾淨。不過程世子你卻是忘了,柳衛追查的人,除非他們和程公子一下能上天入地,否則任憑他們逃往何方皆是徒勞。」
程禹面色微變,「公冶大人以為我會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他會。
如果他不在意,他就不會費心思送走何嬸母女。如果他心中並無任何憐憫之心,便不會讓那守著秘道的一家人離開。
裴元惜知道,程禹這個人其實並非一個真正心狠手辣之人。錦繡堆里養出來的富貴公子,或許從來不願自己同亡命之徒相提並論。他如果是那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無論他最後成功與否,許多事情都不會是今天的局面。
她似乎知道公冶楚為什麼有如此一說,心下酸澀一片。
公冶楚冷哼一聲,「既然程世子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我倒也沒什麼好說的。想來他們身為程氏舊人,自是願意到陰曹地府繼續侍候自己的主子。」
「怪不得公冶大人入險地還要帶著尊夫人,原來竟是這個意思。」程禹笑得難聽,不陰不陽的極其刺耳。
裴元惜道:「程公子不會笑便不要笑了,你笑得著實難看。我是自願陪他一起下來的,縱然黃泉地府我也願意陪他一起去。」
程禹笑容立止,眼神陰冷晦暗。「你竟是自願的?」
「自然。」她淺淺一笑,看向身邊的男人,「總不會是被他用刀逼著下來的吧,你看我像是被人逼迫的樣子嗎?」
「為什麼?」程禹問,公冶楚手段殘暴為人冷血,她怎麼可能是自願的?她看中的不應該是公冶楚的權勢地位,圖的是對方的富貴滔天嗎?
「哪有什麼為什麼,千金難買我願意。」
「你撒謊!世間女子皆勢利。如若他不是權傾朝野的大都督,他不是公冶楚,你還會願意嗎?」
她又笑了,「你說的那些如果並不存在,事實上他就是公冶楚,而我是他的妻子。你問我如果他不是公冶楚,我還會不會願意?那自然是不願意的,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公冶楚而不是別人。」
程禹眼神陰鷙,她居然說喜歡。
這個女人說的是真話嗎?
忽爾他瞳仁一縮,都這個時候了他何必糾結她和公冶楚的事。他謀劃這麼久,怎能被一個女子亂了心神。
「好啊,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我今天就成全你們。」
「程世子,你要成全的不止是我們,還有那些替你們程家賣命的人。柳則被我留在外面,一旦我們出了事,那些人一個也逃不掉。」公冶楚道。
程禹大笑起來,「公冶大人真有意思,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吧?還是說你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冤有頭債有主,當日下令抄斬你們程家滿門的是我,何必扯上那些無辜的人。」
「無辜?」程禹出離憤怒,「你還知道無辜二字?我程家上下幾百口哪個不無辜?太凌宮那些妃嬪皇子公主,難道不無辜嗎?這兩字從你公冶楚的口中說出來,才是真正的滑天下之大稽!」
「程世子何必如此激動,我是在同你做交易,以無辜之人換無辜之人的性命。既然覺得那些替你們程家賣命的人該死,我無話可說。」
程禹眥著目,怒極反笑,「想不到堂堂公冶大都督,竟然是一個如此巧言善辯之人。昔日你在太凌宮行走,不知多少宮女心悅於你。看來她們死得並不冤枉,一個個都瞎了眼。」
「程世子莫非是在這陰暗之地待久了,怎麼腦子越發的糊塗。今日你我只論生死,作甚扯上那些陳年往事。」
「好一個只論生死。倘若你真的想讓我放過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程禹的眸中儘是恨光,長滿胡茬的臉扭曲猙獰。「你如果當場了斷,興許我會考慮放過他們。」
「大人,何必同他囉嗦,我等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有柳衛喊道。
他們自是不怕死的,便是裴元惜也不怕死。
公冶楚越發將她的手握緊,她願意同他一起赴死,他卻是捨不得。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是她才能看懂的深情。
「別信他的鬼話,你要是真死了他必會出爾反爾。」她說。「你要是敢死,我後腳就跟著去,反正你別想丟下我。」
程禹陰沉著眸,不敢置信,「你竟是真的願意和他一起死,也不願意獨活?」
「自然是的,難不成你以為我說著玩的。」她從容而放鬆,完全不像是堅決赴死之人,「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一回生二回熟。」
程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猶不肯相信她真的願意陪公冶楚一起死。「我這人也是奇怪,你非要一起死,我還偏不想如你們的願。同我有仇的是公冶楚,我若拉著你們這些人陪葬,那我和公冶楚這樣的狠毒之人有何區別?」
「程世子此話當真?」公冶楚道:「如果程世子放他們走,我必會讓他們不再追究你們程家的那些人。」
程禹看向裴元惜,「裴二姑娘,我能相信你嗎?」
這聲裴二姑娘,倒是叫得怪異。
裴元惜鼻頭一酸,「我不走。」
公冶楚鬆開她的手。
她急切去抓,揪著他的衣袖,「萬一我以後喜歡上別的男人怎麼辦?到時候你墳頭青草長得老高,豈不可憐?」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