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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都看見什麼了?」她問。
裴元惜舔著手指上的點心屑,露出三歲孩子才會有的狡黠,「我看她肚子裡有個弟弟,我還看到他和她在一起說話。」
這個他是指周三,這個她是指秋姨娘身邊的董婆子。
沈氏冷了臉。
秋姨娘道:「夫人,三姑娘是個傻子,她的話你可不能信。」
李姨娘聽到傻子兩個字默默垂淚。
裴元惜昂著頭,小臉凶凶的,「我不是傻子!」
她大眼瞪得圓溜,氣呼呼的樣子像是被大人逗到發毛的孩子。沈氏的心又揪了一下,用帕子替她擦拭嘴邊的點心屑。
「我家三娘是最聰明的孩子,聰明的孩子會記得很多事情。那三娘告訴母親,在澄明池的時候那個人還做了什麼?」
「他掉下水了,想爬上來打我。我讓他摘蓮子,他不同意,我就用石頭砸他。母親,他在水裡爬來爬去的樣子太好玩了,我還想玩。」
所以周三臉上的淤青是這麼來的。
周三拼命磕頭,額頭處滲出血絲,看上去好不悽慘。還有那個董婆子也跪在地上喊冤,說自己就是碰到周三說過幾句閒話,什麼都沒有做過。
秋姨娘的臉色不好看,踢了董婆子一腳,「你這個死奴才,是你說看到有人想害三姑娘,我這才巴巴地過來告訴夫人。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話,我第一個不饒你。」
沈氏不接她的話,淡淡地看向趙姨娘。
趙姨娘很平靜,「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妾相信夫人一定能明斷此事。」
李姨娘坐立不安,「夫人,左右三姑娘也沒出什麼事,依奴婢看這事就是一個誤會。莫要因為三姑娘一人,傷了大家的和氣。」
沈氏不贊同她的話,三娘再是痴傻那也是侯府的姑娘。且不說事情背後有什麼陰謀,這兩個奴才都留不得。
周三突然爬向趙姨娘,「姨娘救救奴才,是您交待奴才幫您……」
「住口!」沈氏突然發難,「給我堵了嘴,拖出去打!」
趙姨娘還是那般平靜,秋姨娘暗自鬆口氣。沈氏焉能不知這其中的貓膩,後院之中一家獨大最不利於她這位主母,她始終都有看人臉色的那一天。若是兩虎相爭,她穩坐高台觀虎鬥,方才立於不敗之地。
周三被堵嘴打三十大板送到莊子上,他不會活著走出莊子,董婆子掌嘴三十後灌了啞藥提腳發賣,永遠不可能再出現在東都城。
處家之道,在於平衡之術。沈氏自己沒有兒子,在處理妾室們的事情不可謂不小心謹慎。如此處置無異於各打五十大板,倒也算公平。
她讓趙姨娘起來,命人看坐,示意她同李姨娘坐到一處。
看向秋姨娘時,笑不達眼底。一邊派人送秋姨娘回去,一邊派人去請大夫。秋姨娘到底有沒有身孕,一驗便知。
秋姨娘走的時候,怨毒的眼神似乎在裴元惜身上停了一會兒。
裴元惜哇哇大叫,「母親,她瞪我。」
沈氏皺眉,不悅地看向秋姨娘。秋姨娘連忙告罪,辯解自己沒有瞪裴元惜。心裡是把裴元惜罵得半死,詛咒這個傻子當年怎麼沒摔死。
「她有,她還瞪我。母親,我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她生的弟弟。」
秋姨娘哪裡還敢留,快速離開。
李姨娘隱晦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道:「三姑娘,休得無理。你趕緊到姨娘這裡來,莫要纏著夫人。」
沈氏道是無妨,讓人去採蓮子。
裴元惜一聽有蓮子吃,高興得手舞足蹈。
沈氏驚讚,「瞧瞧我們家三姑娘,長得真是好看。」
「咱們府上的姑娘,那是個頂個的顏色好。」趙姨娘道,一句不僅誇了所有的姑娘,還有自己的女兒。
沈氏笑起來,趙姨娘此話不虛。
大姑娘裴元若知書達禮才貌雙全,她的元君明朗大方貴氣十足,三姑娘雖傻卻生得一副嬌憨之貌、還有那四姑娘裴元華則是俏麗可愛。
李姨娘一臉惶恐,「幾位姑娘自是好的,三姑娘哪裡能和姐妹們相提並論。奴婢只盼著她平平安安的,別惹出什麼事。」
沈氏笑容微斂,三娘長得再好,那也是個傻子。如蘭這些年極不容易,她自己也是一想到三娘的婚事就頭大。
這般稚子性情,高不成低不就著實難辦。她知道如蘭這些年一直伏低做小是為什麼,心裡也打定主意替三娘尋個好歸宿。
此事急不得,還得從長計議。府里的姑娘們也都到了說親年紀,有些事情也該有所準備。
「先前我進宮時,曾太妃還與我提起一事。說是宮裡三年來太過清靜,她想尋些姑娘們進宮去陪她說說話。」
曾太妃和沈氏是閨中好友,兩人交情不一般。
趙姨娘眼睛一亮。
皇帝下月滿十六歲生辰,聽曾太妃這意思莫不是陛下準備選妃?
這樣的事情只提一句,旁人必知其意。沈氏優雅地喝著茶,將兩位妾室的表情盡收眼底。李姨娘自是沒有波瀾的,裴元惜是個傻子沒有資格入選。
趙姨娘不一樣,她的女兒裴元若頗有才名,又是侯府的長女。不僅有入選的資格,若是能討得陛下的歡心,前程自是有的。
沈氏不想裴元君入宮,自己膝下唯有一女,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一輩子平安喜樂。天家雖富貴,卻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她不想女兒一生都困在那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