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我……」
「說完了嗎?」院子外面傳來冷漠的聲音。
商行連忙回道:「完了,完了,這就來。」
說話的功夫,他已經翻過牆頭。
牆的那邊傳來他們父子的對話,一個說爹你幹嘛催,我還有很多話要和娘說。另一個說來日方長,明日還要早朝。然後她又聽到當兒子在磨人,說什麼不想起床想多睡會兒不願意早朝之類的,當爹的斷然拒絕,少年痛苦不滿的哀嚎和撒嬌聲漸漸遠去。
她一手按在心裡,那裡的酸脹已散,似乎充盈著另一種陌生而隱蔽的情愫。
像他們這樣的一家三口,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夠荒誕,夠離奇。
第56章 認親
這一夜註定不平靜,多少人家徹夜亮燈。
饒是宣平侯做足準備,還是太低估文官們的戰鬥力。依次在慶和殿外等候時,各式各樣的目光往他這邊看來。他們布滿紅血絲的眼底閃著莫名的興奮,眼下的烏青突兀而明顯,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樣子。
顯然,一夜未眠者大有人在,許多人熬夜通宵寫奏摺。
洪將軍與他站在一起,不忿道:「看看他們那一個個烏眼雞似的模樣,怕是憋了一晚上。等會進了殿他們定會參你一本,你可得有個準備。」
他嗯了一聲,背挺直。
進殿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情已然如此只能聽天由命。
出乎所有朝臣的意料,皇帝今日竟然臨朝。他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估計是有些沒有睡醒,一張臉板著。
文官們你一折我一折,皆是痛陳陛下認乾娘一事。他們倒是不再提什麼紅顏禍水,一個個搬出歷朝歷代的禮法規矩,道是此舉如何如何不成體統有損皇族威嚴,萬萬不能開此先河。
有阻止皇帝認乾娘的,便有譴責宣平侯教女無方的。在他們看來,陛下胡鬧是一方面,侯府的那個二姑娘怕也不是個省心的。陛下年少無知,許是聽她蠱惑才會如此糊塗。
「陛下,那女子不是禍水,她是禍害啊!」
「禍害?」商行怒眼圓瞪,「先前你們說什麼禍水誤國,現在又說她是禍害。敢問她禍害什麼了?」
還能是禍害誰,不正是皇帝自己。
臣子們一個個憋得辛苦,有幾個打算死諫。
商行冷哼一聲,「朕生母早亡,也未曾養在嫡皇后膝下,每每思來總覺缺少母愛。恰好裴二姑娘知書達理,同朕說話語重心長頗為長輩之風。朕便想著給自己認一義母,以慰朕失恃之憾,有何不妥?」
一名老臣出列,說是皇帝認義母也未嘗不可。只那裴家二姑娘年紀太幼,又未出閣實在是不宜認為義母。
此言一出,附和者眾多。
朝臣們之所以震驚,說到底還是因為裴元惜的身份和年紀。若是換成某個府上的老封君,眾人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甚至還會夸為美談。
他們在議論時,不停觀察著公冶楚的臉色。
公冶楚面冷如山,不動聲色。
眾人便覺得他定然也很是不滿皇帝此舉,於是越發的群情激昂,一個個非要撥得頭籌勸阻商行認乾娘。
商行少年之氣,自然帶出幾分不耐,他一指其中最為激動的老臣,「劉卿今年貴庚啊?」
「臣今年五十有四。」那老臣回道,以為陛下被自己一片純臣之心感動,當下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五十有四,年紀確實大了。朕記得你去年娶了一位填房,那填房的年紀比你孫女大不了多少,你兒子更是比她年長許多。敢問你兒子可喚她為母親,你府上的孫輩可喚她為祖母?」
那老臣啞口無言,老臉脹得通紅,「陛下,臣那是明媒正娶。」
商行「哦」了一聲,「依劉卿所言,只要是名正言順年紀並不是問題。那方才你們言辭激烈不就是因為裴二姑娘與朕年紀相仿嗎?合著你們可以為老不尊快入土了還能娶個年輕的姑娘為娶,朕這個天子連認個乾娘都要被你們攔三阻四,是何道理?」
那老臣嚇壞了,跪地磕頭嘴裡說著不敢。
「朕看你們敢得很,管天管地還管朕認不認義母。你們一個個想當剛正不阿的忠烈之臣,就差沒指著朕的鼻子罵昏君!朕倒要問問你們,朕認個義母是犯了哪條先祖遺訓,還是違了哪道世俗禮法?」
他年少又不愛理朝政,在不少臣子看來他就是昏君。史上的昏君或是殘暴施政失民心,或是沉迷美色聽信讒言,倒是沒有像他這樣玩物喪志胡來的。
無人吭聲,卻是無聲的抗議。
他冷冷一笑,「朕這個義母是認定了,你們誰要死諫朕絕不攔著。要死死到自個家中,別在慶和殿污了朕的眼。」
幾個老臣氣得鬍子亂抖,如此君王,商氏必亡!
曾太妃的哥哥也在群臣之列,當下懇求公冶楚,「公冶大人,您說句話吧!」
所有臣子都望著公冶楚,他們知道這天下真正做主的人是誰。小皇帝胡鬧,公冶大人必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以為公冶楚再是縱著小皇帝自取滅亡,也不會看著皇帝如此荒唐。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公冶楚只說了一句話:此乃陛下家務事,為臣者不宜干涉。
商行聞言,輕輕挑著眉毛。心道你們這些人找我爹告狀,也不看看他可是我親爹,誰家當爹不護著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