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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再多想一些,再往深想一些,陳映雪這番話明著羨慕,實則怕是不無挑撥之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真要是心有怨懟之人,聽到這些話必定加深怨念。
裴元惜認真看著對方,但見對方平淡從容一成不見,又實在是瞧不出一星半點的虛偽和挑唆。正是因為如此,心中越發警覺。
洪寶珠從人群中擠過來,一臉焦急,「元惜妹妹,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聽說咱們鋪子裡死了一個人?」
一身紅的姑娘,走到哪裡都惹眼。明艷張揚的長相,同以往沒有差別的爽快明朗,瞧著並沒有因為上次發生的事情而蒙生陰影。
裴元惜低聲道:「確實是死了人。」
洪寶珠捂住嘴,更急了,「真死了人?那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好端端的死在咱們鋪子裡?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
圍觀之中有不少人也是這麼猜的,出事之前在書局看書的有不少人,大家都說那人突然倒在地上,然後就死了。
「暫時還不清楚,等大都督來了便知真相。」裴元惜低聲回著。
一聽裴元惜抬出公冶楚,洪寶珠紛亂焦慮的心情奇蹟被安撫。有大都督出面,天大的事也不怕。
兩人說話的功夫,陳映雪已經離開。
跟隨洪寶珠過來的還有一位眼生的婦人,這婦人生得白淨清秀,穿得極是乾淨雅淡,讓人見之心生好感。
洪寶珠卸下擔心後這才想起介紹婦人的身份,倒不是洪家的親戚,而是東都書院那位謝夫子的夫人梁氏。
梁氏一直想親自向裴元惜道謝,她知道自己一家人之所以能進京,夫君之所以有資格到東都書院教書,全是因為裴元惜的一句話。
裴元惜疑惑洪寶珠為何會認識謝夫人,這兩人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關係,而且洪家並沒有子弟在東都書院讀書。
洪寶珠眼神飄忽不太敢與之對視,其實她能認識謝夫人還是因為裴濟。一想到裴濟,她心下黯然。
母親說裴世子再好,宣平侯府也不是好歸宿。裴世子是庶出,生母姨娘尚在。侯府的那位夫人雖說是元惜妹妹的親娘,但看上去和元惜妹妹也不是很親。
上一次出的那事,雖說她沒什麼印象,可從招兒口中聽來十分危急。若不是元惜妹妹找到她,她恐怕已經……
元惜妹妹還派人告訴她,幕後主使之人是誰。依她的脾氣定是要打上昌其侯府的門,卻不想元惜妹妹已經讓公冶大人出面教訓過沈二姑娘。她承元惜妹妹的情,這事到此為止。
母親勸說她不知多少回,讓她死了嫁進侯府的心。她心中放不下裴世子,不時偷偷混進東都書院去看他。
他如今謝夫子門下,所以她才認識謝夫人。
謝夫人神色微動,遲疑許久終於開口,「裴二姑娘,您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所以我便冒昧多一句嘴。我聽說您同陳家姑娘有過齟齬,陳家對面的鋪子被迫關門之事也同您有關,所以這事或許……」
她言之下意,這事是陳家人做的。
洪寶珠聞言大怒,「元惜妹妹,謝夫人說得對,我看這事也是陳家人做的。那個陳遙知就不是個好東西,你可別和她姑姑走得近。都說侄女像姑姑,陳家主面上瞧著好誰知道骨子裡是個什麼人。」
「洪姑娘,凡事無絕對。陳家確實沒幾個好人,但陳家主可能是個例外。自從陳家那位老家主過世後,我們的日子好過多了。」謝夫人嘆息道。
裴元惜看一眼謝夫人,問:「陳家那位老家主在世時,你們的日子很不好過?」
謝夫人又是一聲嘆息,「不光是老家主在世時我們不好過,應該是說自從陳家揚名後,便開始處處打壓我們謝氏。您可能想像不出他們用的那些法子,多年來我們謝氏深受其害。為了避禍,不少族人改頭換面不再讀書。我們嫡系苦苦支撐東躲西藏,為怕斷了血脈,我公公早早將小叔子送走。要不是後來換了家主,恐怕我們一家人等不到您派人去尋。」
謝氏在前朝時聲望極高,是書香門第之首。
凌朝建國之初,陳氏先祖歸隱雲倉後聲名鵲起。初時幾十年兩家相安無事,等陳氏第二代家主上位之後,便開始迫害謝氏。
到後來手段之狠,無異於斬草除根。
陳家是開國功臣,又有丹書鐵券在握。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陳家自然容不下謝家。謝家子弟再是腹有才華,因為有陳家的壓制也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年復一年,謝氏處境越發艱難。
謝夫子是謝家嫡系一脈最後的希望,當年要不是陳家老家主突然死了,只怕也活不過那個冬天。所以謝夫人覺得陳家主是陳家為數不多的好人。
「我聽人說陳家主頗得人心,雖是女流之輩卻心胸寬廣。我盼著她能一直當家主,不要把家主之位傳給陳大公子。陳大公子那個人……不好說。」
洪寶珠最是嫉惡如仇,當下啐道:「那一對兄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別怕,到了東都城有元惜妹妹和大都督給你們撐腰,沒人敢欺負你們。他們陳家再是厲害,也是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你趕緊讓你小叔子回來你們一家團聚,省得他一人漂泊在外。」
謝夫人再次向裴元惜表達謝意,「進京之時,我夫君給小叔子去了信,想來他收到信後應該會來東都城與我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