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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不是忠心的奴才說不出來。
沈氏搖擺的心似乎找到答案,道:「元君……還是慢慢來吧。」
「夫人,奴婢知道你是心疼三姑娘,但是奴婢怕二姑娘會多想。」勞媽媽明顯很不贊同她,「奴婢說句斗膽的話,三姑娘到底不是你親生的,你越是疼她就越會和二姑娘離心。」
「我知道,我……」沈氏語噎,她何嘗不知道元惜對她有怨。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和親生的女兒親近。
元惜說的話像扎心的針一樣,每一句都扎得她難受。太過聰慧通透的親生女兒,她實在是不知道要如何相處。
「我何嘗不想彌補她,然而一切都太遲。」
「不遲的。」勞媽媽一臉著急,撐著手翻坐起來,疼得滿頭大汗。「夫人,奴婢斗膽說句逾越的話。三姑娘受你多年疼愛,她要是個懂事的必會孝順你。二姑娘與你生分多年,眼下你若不及時補償,恐怕她會對你生出埋怨。我知道你捨不得三姑娘受苦,可你想想二姑娘這些年過的日子,實在是可憐。」
沈氏握著她的手,她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為自己這個主子考慮。如果說這樣的心腹自己都懷疑,那還有什麼人是值得信任的。
「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元惜怕是已同我離心,我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討好她。她聰慧過人,怕是已經對我生了埋怨。」
勞媽媽嘆息一聲,道:「夫人,奴婢實在是替你難過。你疼愛三姑娘這些年,奴婢都看在眼裡,說句掌上明珠亦不過如此。然而造化弄人,三姑娘竟不是你親生的。奴婢這兩日常常做夢,多希望醒來後只是夢一場。」
這話實實在在說進沈氏的心裡,她何嘗不是夜夜做夢,盼著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醒來後她面對的依然是殘酷的事實。
「是啊,如果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勞媽媽聞言,傷心落淚。「夫人,奴婢心疼你啊。你這麼好的一個人,老天會什麼這麼待你。二姑娘雖說是你親生的,但是她很難同你親近。你膝下又沒有別的孩子,若是有個哥兒,你何至於如此!」
兒子啊,那才是一個女子立身內宅的根本。
沈氏哪裡不想,她是生不出來才會把感情全部傾注在元君的身上。十五年的寵愛,一朝得知全是錯付,她難受至極。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夫人。」勞媽媽欲言又止,最終像下定決心般,「奴婢上次同你提過一嘴,眼下秋姨娘身子重,你應該想個法子籠絡侯爺。在院子裡抬個通房,若是能生個哥兒,你就抱來自己養。往後你膝下有兒子,也不至於看那邊的臉色。」
這個那邊,指的是趙姨娘母子。
如果換成從前,沈氏是不願意這麼做的。但是現在她連唯一的寄託都沒了,心裡空落落的像是想抓住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的。
勞媽媽的話多少勾起她的心思,她開始認真思量。
「依你看,哪個人合適?」
「我看香芒就不錯,她是賣到侯府的,老子娘都是斷了聯繫的,也沒有那些個彎彎繞繞的關係。她的忠心夫人你是知道的,奴婢想著她如果能侍候侯爺,必會對夫人感恩戴德。」
沈氏最近幾天用香芒用得頗為順手,有些猶豫。
良久之後,拍拍勞媽媽的手,「你好好養傷,軒庭院離不了你。」
勞媽媽感激落淚,說自己命賤,等能下地就回去侍候。
沈氏離開的時候,心情並不見輕鬆。她的情感和理智相信勞媽媽,但是她的心還是一樣的不安。還有給侯爺抬通房的事,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從下人房到軒庭院,路程並不短。
「你說夫人是怎麼想的,怎麼還讓二姑娘住在軒庭院?」不遠處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
另一個婆子道:「可別再叫二姑娘,如今水榭的那位才是二姑娘。養恩比生恩大,夫人養了三姑娘十五年,哪裡捨得。」
「夫人也是命苦,居然碰到李姨娘那樣的毒婦。要我說夫人應該想開點,這姑娘是不是親生的倒沒什麼區別,以後都是要嫁人的。給自己養個兒子,才是正理。」
「你說得輕巧,這一時半會去哪生兒子。」婆子的聲音壓低,「你沒聽說過嗎?夫人生二姑娘時傷了身,不能再有孕。」
「你傻啊,哪裡非要自己生。秋姨娘肚子裡不是有一個嗎?我聽人說秋姨娘偷偷找人摸過脈,確定懷的是個哥兒。」
「秋姨娘,她願意嗎?」
「願不願意還不是侯爺一句話的事。要我說夫人眼下也別管什麼二姑娘三姑娘,二姑娘和她不親,三姑娘又不是她親生的,她還是趕緊養個兒子實在。」
此住是下人們聚住的地方,這些人說話多少沒什麼顧忌。那兩個婆子不以為會被人聽去,卻不想一字一句都落在沈氏的耳中。
沈氏恍惚回到軒庭院,屏退所有的下人。望著滿目熟悉的布置,再一想從前同裴元君母女情深的種種,又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知怎麼的突然悲從中來。
她趴在床上無聲哭泣,連裴元君幾次求見都不肯見。
裴元君在外面站了好大一會兒,有些不甘願地離開。今天她被那個賤人罰站,母親竟然對她不聞不問。若是換成從前,哪怕是她磕破一點油皮,母親都要心疼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