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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是最早趕過來的人,她顯然沒有妝發過,髮髻簡單挽起臉上脂粉未施。夜燈中看去,氣色有些晦暗。她又是自責又是忐忑,三娘才住進她的院子就生病。她一則怕有人說她苛待庶女,二則擔心三娘的安危。
仔細問過下人婆子,找不出絲毫的不妥來。她不知道三娘的病情為何來勢洶洶,腦子裡閃過李姨娘說的話,心下很是忐忑。
李姨娘還跪在外面,不停地說自己有罪。
宣平侯又急又怒,他的三娘白天才給了他驚喜,難道老天真的這麼容不下她嗎?他不相信她是福薄之人,福薄的人不可能天資卓絕。
「侯爺,夫人,求求你們讓奴婢把三姑娘接回去吧。奴婢不求她大富大貴,只求她平平安安……」李姨娘聲音悲切,說得好像宣平侯夫婦要害死裴元惜似的。
沈氏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看著宣平侯的臉色。「要不,先讓她把三姑娘帶回去……」
宣平侯冷著臉,「讓她滾!」
都怪那個女人不好好照顧她的三娘,害得他這麼出色的女兒成了傻子。不就是生病嗎?人吃五穀雜糧豈能一生無病。
龔太醫右手換左手,右手換左手地給裴元惜號著脈,有些不太肯定地道:「三姑娘這病像是吃壞東西所致,只是症狀略有出入。你們可知三姑娘平日飲食有什麼忌諱?」
沈氏一聽吃壞東西,恨不得把廚房裡的婆子都找來對質。宣平侯卻是聽出龔太醫話里的意思,示意她稍安勿躁。
「龔大人,這人吃壞東西會發高熱嗎?」
龔太醫道:「這也是下官有些懷疑的地方,有人忌口雞蛋有人忌口海鮮,吃了忌口的東西輕則起一身紅診,重則上吐下瀉,像三姑娘這樣燒到暈厥的倒是少見。」
「我們不知道她忌口什麼,也沒有聽說過。」沈氏慚愧,讓人去請李姨娘進來,「想來她的生母李姨娘應該知道。」
宣平侯再不喜李氏,也知以女兒的病情為重。
李氏眼睛紅腫,差點朝床上的裴元惜撲過去,「三姑娘,是姨娘害了你啊。明知道你是那樣的命格……」
「閉嘴!」宣平侯一個怒斥,這婦人真是越看越面目可憎,「你趕緊告訴龔大人,三娘平日裡可有忌口之物?」
「沒,沒有。她吃什麼都香,哪有什麼忌口之物。」李姨娘悲苦不已,「侯爺,婢妾自知自己命賤,可是三姑娘是侯府里正正經經的姑娘。婢妾肯求侯爺,就讓婢妾帶她回去吧,她真的受不住這樣的福氣。」
龔太醫裝作沒聽到,耳朵卻是豎得老高。
這些個世家內院,還真是好戲不斷。也不知道宣平侯同妾室唱的是哪一出,可憐床上的三姑娘是個傻子。也不知道是自己吃壞東西,還是有心之人故意的。
宣平侯鐵青著一張臉,抿著唇不說話。他再是不信命,也不敢拿女兒的命去賭。這個李氏,這個李氏……
沈氏已經動搖,「侯爺,要不……」
「爹,你在哪裡?」床上的裴元惜突然大喊起來,她像是在被夢魘纏上,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爹,你快來救我……」
宣平侯兩步跨到床前,一把抓住女兒手,「三娘,別怕,爹在這裡,爹在這裡。」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他們沒想到宣平侯這樣嚴肅的男人,在自己女兒面前竟然是這樣一副樣子。
別說龔太醫一個外人沒有見過,便是沈氏這個嫡妻也沒有見過。李姨娘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身體的痛讓她更加堅定帶走裴元惜的心。
「侯爺……」
「你住口!」宣平侯給她一個憤怒的眼神。「三娘已經醒了,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給我咽回去。」
「侯爺,您今天就算是打殺了婢妾,婢妾也要說……」
「爹。」床上的裴元惜又喊起來,突然一下子坐起來。她先是茫然地看著所有人,在看到床邊的宣平侯時,一下子放聲大哭,「爹,我好怕,你終於來救我了!」
龔太醫長鬆一口氣,雖然說內宅的大戲好看,但他是個醫者,還是很不希望在自己出診的時候有死人。
這個時候醒過來,大抵是不會有什麼事。他急忙上前再次診脈,「三姑娘脈相平穩許多,燒也退了。想來不止是去熱湯有用,還有三姑娘此前嘔吐過的原故。」
吃下去的忌口之物嘔吐出來,沒有入胃臟,所以才會醒得這麼快。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沈氏心有餘悸,她算是看出來在侯爺的心中,只怕是元君也好元若也好,都越不過元惜。幸好人醒過來,否則她這個嫡母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裴元惜淚汪汪地看著宣平侯,「爹,我好痛痛。」
龔太醫適時提問,「三姑娘哪裡還痛?」
裴元惜指指頭又指指肚子,「哪裡都痛,吃了有瓜瓜的絲絲就會痛。」
「瓜瓜?絲絲?」龔太醫皺眉,什麼東西叫瓜瓜,什麼又是絲絲?
沈氏想起來,晚上她們吃過燕窩,難道三娘對燕窩忌口?為什麼如蘭不知道,而三娘自己卻知道?
「是燕窩,用木瓜燉的燕窩,三娘晚上同我們一起用過。」
宣平侯兇狠地看一眼李姨娘,這個婦人身為三娘的生母,竟然不知道三娘對燕窩忌口。帶孩子如此不經心,怪不得三娘小時候會摔成傻子。
這筆帳,等會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