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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出身低賤,甘願為奴為婢,扯上本侯的女兒做什麼?既然你這麼喜歡當下人,那本侯就成全你。正好秋姨娘剛有了身子,她的院子裡人手不夠,你就去那裡幫忙吧,至於三娘就不用你受累。」
沈氏大驚,聽到宣平侯對她說有勞夫人四字,嘴裡忙道著應該的。侯爺這是徹底惱了如蘭,要把三姑娘給自己養。
她倒是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可是總覺得侯爺此舉有些不太妥當。
宣平侯不願多看李姨娘一眼,他也不知為何這般厭惡這個婦人。早年瞧著有些溫柔聽話,臉盤兒圓潤還算討喜。近年是一年比一年顴骨高聳愁眉苦臉。
「起開!」
他拂袖一腳過去,徑直出了軒庭院。
李姨娘被他踢翻在地,趴在地上哭得嗚咽可憐。她此時的樣子狼狽至極,沈氏與她多年主僕難免心生同情。
這些年侯爺還沒有對哪個下人如此憎惡過,何況還是一個生育子嗣的妾室。
「你這是何苦?」沈氏搖頭。
李姨娘泣不成聲,「奴婢真是沒有法子,奴婢沒有別的期望,唯願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哪怕是個傻子。」
都是為人母,沈氏理解她的心情。思及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感慨她對三姑娘真是掏心掏肺。
可憐天下父母心,事關女兒的命數,親娘自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不過侯爺發了話,沈氏不敢有違。
細聲勸說李姨娘回去,然後再命人去秋姨娘那裡知會一聲。秋姨娘身子重,院子裡確實需要增添人手。兩人同為姨娘,秋姨娘還不會傻到故意作踐李姨娘。
裴元惜自是被接到軒庭院,看著少女一臉歡喜絲毫不知自己姨娘艱辛付出的懵懂表情,沈氏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宣平侯氣沖沖地直奔皇宮,尋常的勳爵一月最多應幾次卯做做樣子。而他卻是身兼實差的一品侯,因著他另一個中郎將的身份要和其他的文武官員一起上朝。
景武帝商行還未滿十六,朝中政事一向由大都督公冶楚掌控。商行不過是先帝與宮中一宮女亂情一夜生的皇子,於眾皇子中行九。
先帝重色愛欲子嗣眾多,皇子共有十六位。商行不占長不占嫡亦不出眾,公冶楚正是看中這一點,殺光所有的皇子扶商行上位。
商行繼位後對公冶楚言聽計從,恨不得將皇位拱手相讓。公冶楚為人獨斷專行,東都城的世家顯貴無一不受到棄用。宣平侯之所以能得重用,皆是托早死老侯爺的福。
宣平老侯爺死得早,還沒來及給他添置嫡系弟弟妹妹,更沒來得及給他生一串庶弟庶妹。是以先帝在位時,宮中並無裴家的姑娘。
宣平侯夫人交好的那位曾太妃,是個沒有生養的妃嬪。公冶楚顧及面子,特意給商行尋了這麼一位庶母妃在宮中做樣子。
今年盛夏暑重,那位少年天子早已離宮去避暑,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江山會不會被公冶楚霸占。
他們這些朝臣,每日面朝進言聽政的都是公冶楚。公冶楚自不會在慶和殿主殿聽政,他們議政的地方是在偏殿。
宣平侯有意顯擺自己的女兒,故意拿出裴元惜寫的字給中書令張大人看。張大人好字,一見之定驚為天人。
「此字靈秀飄逸,看似出自女子之手,卻有一種不同於女子的崢嶸磅礴,不知是哪位大家墨寶?」
宣平侯撫須賣著關子,眼神中難掩得意之色。
張大人又道:「不知裴侯爺可否替我引薦一二?」
不少官員看過來,宣平侯見差不多忙擺手,看似不經意地回答,「引薦怕是有點難,只因這字可不是什麼大家墨寶,而是小女隨手所寫。」
他有幾個女兒,大家都是知道的。
有人稱讚,「侯爺果然教女有方,早就聽聞你府上的大姑娘是才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宣平侯吊人胃口,「不是我的大女兒。」
「那是你府上的二姑娘?」有人猜。
他還是搖頭。
張大人皺眉,「總不會是你的小女兒嗎?小小年紀這麼厲害?」
他還是搖頭。
這下,眾人都來了興趣。
有人驚呼,「裴侯爺,你可不要告訴我等,這字是你府上的三姑娘所書?」
「正是。」宣平侯含笑回答。
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皆道宣平侯耍弄人。誰不知道他家的三姑娘是傻子,怎麼可能寫出這等氣候的好字。
張大人都不信,何況是同宣平侯一向不對付的賁威將軍洪石務。洪將軍之所以處處和宣平侯作對,就是看不慣他明明是個武將,卻偏偏和文臣走得近。
「裴侯爺這是從哪裡買來的字,竟然拿來給自己的女兒臉上貼金。你要說是你家的大姑娘二姑娘還尚可,愣要說成是三姑娘寫的,你莫不是在戲弄我等?你可知這是在哪,這是慶和殿!豈容你在這裡放肆!」
宣平侯故意顯擺女兒寫的字,一則是想替女兒博個好名聲,二則就是想氣氣這位洪將軍。洪將軍有一女,生性如同男兒一般愛打鬥,大字不識幾個寫出來的字出狗爪子一樣淪為東都城貴女們口中的笑料。
洪將軍心疼女兒,不忍看女兒受人嘲笑,便拉了一個墊背的。裴元惜是個傻女,他洪家的女兒再是不喜歡讀書寫字難看那也比傻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