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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惜表情懵懵然,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春月的話。
春月吐得有些脫力,暗想著以後萬不敢再帶姑娘到這邊來。以前李姨娘將姑娘拘得緊,姑娘再是亂跑也從沒跑到過這邊來。早知道此處就是傳聞中的西臭牆,她一定繞著走。
真是太臭了,真不知道住的是什麼人家。
主僕二人剛到水榭附近,就碰到尋找他們的下人。下人忙稟報等在院子裡的宣平侯和趙姨娘,說是三姑娘回來了。
趙姨娘剛來不久,是因為先前有人去稟報說找不三姑娘,她主動請纓過來的。
「什麼味?」裴元惜主僕一進院子,便有下人嘀咕。
宣平侯皺起眉,大概猜到怎麼回事。
「三姑娘,你可是去西牆那邊了?」趙姨娘問,實在沒忍住用帕子捂著口鼻。這味兒一般人受不了,定是那隔壁宅子的主家弄出的妖蛾子。
裴元惜乖巧地點頭,「去牆邊玩了,春月吐了。」
一聽這話,大家都知道她們去了哪裡。天氣炎熱,便是隨便走動人都會出一身汗。加上一身的味道和臉上的汗漬,裴元惜此時的模樣實在稱不上有多雅觀。
趙姨娘對宣平侯道:「不如侯爺先去,妾留下來給三姑娘梳洗一番。」
宣平侯對她的知禮識趣很滿意,這幾個妾室之中,他最滿意的就是趙氏。趙氏不爭不搶,善解人意又溫柔體貼。
他沒想到沈氏犯軸得厲害,竟然鬧到母親面前要自請下堂。
「那有勞了。」
「這是妾應該做的。」
趙姨娘表情平淡,並不因為他的態度而有任何的得意。她一手捂著口鼻,一邊吩咐下人去燒熱水。
洗過澡後的裴元惜被她按坐在妝檯前,她輕輕挑起裴元惜額前厚重的劉海,道:「這麼熱的天,額前覆著如此厚的發,難怪三姑娘總是熱得滿頭是汗。換個髮式吧,把額前的這些發梳上去。」
春月有些遲疑,「先前李姨娘交待過……三姑娘的髮式不能改。」
趙姨娘眸光微閃,「一個髮式而已,自是怎麼好看怎麼來,怎麼涼爽怎麼來,你也不想看到你家姑娘成天熱得汗濕濕的。」
裴元惜跟著道:「我不喜歡熱熱的,也不喜歡流汗。我要涼快!」
春月拿著梳子,慢慢將她額前的發往後梳。趙姨娘就在一邊看著,面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額前的發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改變的不僅僅是髮式,仿佛是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先前劉海厚重遮住小半個臉,總有一種讓人看不清長相的錯覺。眼下劉海全部梳上去,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裴元惜茫然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疑惑問,「她是誰,是我嗎?」
「正是三姑娘。」趙姨娘笑道:「三姑娘這模樣,是姐妹之中最好的。」
「我好看嗎?」裴元惜問。
「好看,三姑娘長得最好看。三姑娘的這張臉,妾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趙姨娘的眼裡閃過一道微光。
裴元惜聽到她夸自己好看,笑得又傻又憨。提著裙子站起來,不停問春月自己好不好看,還說要去給爹看。
趙姨娘跟在後面,聽著主僕二人幼稚的對話,若有所思地看向水榭。
長暉院裡,宣平侯一言不發地怒視著沈氏。
沈氏跪在地上,嘴裡還是那些話。她覺得被人輕視,她覺得自己的女兒也被人輕視,她們母女二人在侯府沒有活路,她要自請下堂。
「母親,元君是嫡女。從小到大不說是每年生辰,便是尋常的日子她都不知道收過多少東西。一個玉佩而已,她要多少有多少。若不是那塊玉佩意義不同,她定然不會捅破此事。三娘拿去也就拿去了,她是不會說的。」
反觀裴元惜,一個痴傻的庶女,平日裡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保不齊眼皮淺動了心思。孩子也會說謊,何況她還不是孩子。
沈氏要的是公道,如果她姑息此事,以後她的元君永遠抬不起頭。
宣平侯抿著唇,他很生氣。他相信三娘,但他也不願意相信元君是誣陷自己妹妹的人。軒庭院那些下人的證詞,明顯全是向著元君。
裴元君眼睛紅腫,跪在沈氏的後面。
「祖母,父親,元君說的句句是真。那玉佩真是我忘記收好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用別的玉佩和三妹妹換,還請父親息怒。」
康氏還沒見到裴元惜,按常人來看此事一目了然。明顯是痴傻的元惜一時好玩拿走玉佩,事後怕大人責怪推說是元君送的。
嫡庶有別,這點她有些不贊同兒子的做法。
不過她不會在人前指責兒子的不是,只用詢問的口吻問道:「三娘孩子心性,會不會是記錯了?」
宣平侯知道,誰也不會信三娘。
可是他就是相信他的三娘不會說謊。
「母親,三娘不會說謊。您看過她寫的字,您覺得能寫那一手字的人是個會說謊的人嗎?她要是真想昧下玉佩又怎麼會把東西交給兒子保管?她大可以矢口否認說自己沒有看到過。」
沈氏心痛如刀攪,「侯爺,你的意思是三娘不會說謊,那元君就是那個說謊的人,對嗎?」
裴元君哭得嗚嗚咽咽。
「我不是那個意思。」宣平侯覺得無解,這事還真是說不清。
沈氏痛心不已,「看來我在侯爺的心中是個容不下庶女的嫡母,而元君在侯爺的心中是一個容不下庶妹的嫡姐。妾自從嫁進侯府,自認問除了沒有給侯爺生下嫡子,其餘的事情樣樣妥帖。我兢兢業業十幾年,到頭來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還請母親恩准,兒媳願自請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