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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著梨水去書房,剛進去後便一下子愣在原地。
只見那原本冷清的男子正把護膝往左腿上套,他的右腿上已經套好一隻護膝。他彎著腰的姿勢略顯笨拙,抬頭後表情如她一般錯愕。
他的腳上,是她做的那雙襪子。
棉襪子的針腳不是很好,卻白得刺眼。這白刺痛了她的眼,她突然覺得心中酸澀。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湧上來,眼中很快有了濕意。
這情緒真夠莫名其妙的,她想。
第85章 仗病行兇
時光仿佛就此定格,彼此錯愕的凝望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化解隔閡。一室的溫暖中仿佛越來越熱,他的臉有些不太正常的紅。
良久之後他緩緩直起身體,整個人又恢復成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樣,然而他微微往內縮的腳泄漏他此時的窘迫與尷尬。
裴元惜收斂心神,不去理會自己突然湧上來的莫名情緒。他有什麼值得同情的?位高權重殺伐果決,世人敬而遠之,但凡是他想要的東西無一不手到擒來。如此恣意隨心的人生,哪裡需要別人的可憐。
她放下梨湯,說一句趁熱喝。梨湯泛著甜甜的氣息,安安靜靜地被放置在桌案上。
半晌他將梨湯端起來,握著湯匙的手說不出來的修長好看。梨湯恰到好處的甜,帶著梨子特有的果香。入口滋潤,由肺入心。
他慢慢垂眸,叫人瞧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白色的常服襯得他越發麵如冠玉,溫暖的書房暖化他的冷漠。此時他並不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都督,而是矜貴的病弱公子。
安安靜靜喝湯的病弱公子,著實賞心悅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男膝蓋處的護膝,一隻倒是系在恰當的位置,另一隻未來得及綁好往一邊歪著。正因為原本就沒有綁上,加上那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針腳,裴元惜不由得臉頰發燙。
也不知是一時腦熱,還是人隨心動。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蹲著身子替他調整護膝。
當她的手碰觸到護膝時理智回籠,然而此時住手已然沒有任何意義。無論何事既然動手了,那便不要給自己半途而廢的機會。
蔥白如玉的手,繞過他的腿系好護膝。他的腿一動不動極其配合,倒是少了許多的不自在。她低頭整理護膝時,自然是看不到他眸中的風起雲湧。
夢裡夢外時空交錯,一時是他們初遇時她裝痴賣傻的嬌憨之態,一時又是她隱在花中深情喚他名字時的嬌羞模樣。一時是她恨不得和他劃清界限的防備,一時又是她餵自己吃東西時的親昵。
他早已停下動作,握著湯匙的手僵硬到骨節泛白。垂著的眸暗涌翻滾,瓷碗中的梨湯仿佛都在起著波瀾。心之所以不平,人之所以靜止,皆是想用表面上的平靜來掩飾心中的巨浪滔滔。
裴元惜系好最後的帶子,努力忽視護膝原本的醜陋。果然人長得好看腿也長,便是再醜陋的護膝綁在這樣一雙腿上也成了精品。
她直腰的瞬間調整心態,盡力面色如常地站起來。
美眸那麼一抬,便看出了些許不對勁。他的臉很紅,紅得極為不正常。在她看他的時候,他突然猛烈咳嗽起來。那咳嗽聲中帶著重重的痰音,一聲比一聲聽得讓人難受。
「大人……」
「我沒事。」他沒看她,繼續喝湯。
湯已涼了不少,喝到口中像是冰沁的水,卻澆不滅周身的熱。那熱氤氳中,他感覺自己被團團困住。
這時一隻柔滑溫玉般的手覆在他的額頭,他聽到她說發燒了。
誰發燒了?
「大人,你發高熱了,必須請太醫。」
「不要。」他低語著,不知不覺中帶出幾分任性。
燒成這樣還咳嗽,卻死也不肯看太醫,這個男人怕苦怕到這個份上也是難得。她倒是不想管他,可事情既然叫她碰上了,她總不能一走了之。
「不行,必須讓太醫過來看看。」
她態度強硬,當下把柳則叫進來。柳則聽到她說讓去請太醫時,下意識看向自家大人。大人的臉很紅,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太好。
可是大人的固執他是知道的,別說是這樣的小病,便是刀箭無眼時受的傷也只是敷藥不肯喝藥。
「大人?」身為屬下,他自然要請示自己的主子。
公冶楚也知道自己生病了,熱氣將他包圍著他感覺自己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他拼命壓抑著咳嗽,以拳抵在唇邊。
「不用,送裴姑娘回去。」
裴元惜真想一走了之,卻不知為何非要擰著他來,「不行,今天你必須看病。柳護衛,你趕緊讓人去請太醫。」
柳則左右為難,大人不肯看醫,裴姑娘又非要他去請太醫。他到底聽誰的?若論職責自然是聽大人,可是大人的身體要緊,他也希望大人儘快好起來。
公冶楚燒得有些難受,身體熱心更熱。他好久沒有體會過如此溫暖的感覺,早已冰冷的心在慢慢暖和起來。
裴元惜見他不說話,又對柳則說一遍去請太醫。柳則這次沒聽到自家主子說出拒絕的話,連忙跑了出去。
忙不迭地命人去請太醫,心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難怪主子會去宣平侯府提親。倘若以後裴姑娘嫁進都督府,或許大人便有人照顧了。
太醫來得極快,都督府去請那是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飛過來。被請來的太醫是熟人,正是以前給裴元惜看過診的龔太醫。龔太醫現在可是太醫院的紅人,因著他入了商行的眼,已然是太醫院裡品階最高的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