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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反應,陳姑娘已飄然下樓。
無法,他唯有跟上。
「二位姑娘,原來是夏公子的學生,幸會幸會。」她打著招呼,伊然一副高高在上輩分高出一截的優越感。
夏散雨忙介紹裴氏姐妹的身份,也道出陳姑娘的來處。
雲倉陳氏。
凌朝建國之初,靠的是一程二陳三公冶。
商氏奪取江山後論功行賞,程氏為衍國公,公冶為東山王。一文安國,一武定邦。而身為謀士的陳氏先祖則在功成之後退隱雲倉。
雲倉陳氏皆白身,卻桃李滿天下,備受世人敬重。陳姑娘名喚陳遙知,是陳氏嫡支。近日才到東都城,這間琴行便是陳氏的產業。
雙方相互見禮,裴元若原本欣賞陳氏,此時卻是心情複雜。愛慕的男人明顯傾慕陳遙知,她再是仰敬陳氏也難免嫉妒。
陳遙知說話柔中有剛,不是那等小氣閨閣女子。或許是陳氏的書香氣,亦或者是她本身見識廣,瞧著很是落落大方。
夏散雨的眼中不掩欣賞。
裴元若的目光越發的黯然神傷。陳遙知長相與自己不相上下,同自己屬於一種類型的女子。她黯然是自己與夏夫子相處幾年,從不知夏夫子會用這般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姑娘。
女人看女人,總是更加敏銳。
裴元惜相信自己的感覺,這位陳遙知不僅認識她,且有一股說出來的隱秘敵意。那種敵意藏在每一次似有若無的瞥視之中,藏在那嘴角不經意的勾起之時。
「我雖來東都城不久,卻也是聽過裴二姑娘的。想來都是坊間傳言誤人,裴二姑娘完全不似傳言中的那般。」
裴元若下意識朝自己妹妹看去,見裴元惜臉色平靜暗自鬆一口氣。初次見面,陳姑娘便提起二妹妹的名聲,也不知是有意還是坦蕩。
「我二妹妹鮮少出門,不知人心險惡。先前家有惡奴禍害主子,後有又別有居心之人造謠生事。所謂謠言止於智者,陳姑娘一看就是讀書明理之人,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陳遙知聞言,朝她微微一笑。
「裴大姑娘倒是護妹識大局,不愧是侯府教養出來的姑娘。裴二姑娘一人名聲有損,連累的侯府所有的姑娘。我並無惡意,不過是就事說事,裴大姑娘不必急著解釋。」
裴元若臉白了白,覺得自己方才確實過於心急了些。眼尾划過一旁的夏夫子,見他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甚至有些憤怒。
夏散雨向來恃才傲物,說難聽些是不能人情世故。他那日受裴元惜點撥,心中引為知己。思及那坊言傳聞,怎麼不覺憤慨。
「二姑娘可不是他們傳的那些,陳姑娘你千萬不要相信。」
陳遙知微微一笑,笑不及眼底,「我自然是不信的。裴大姑娘和裴二姑娘能光臨琴行,足見是興趣高雅之人。若二位有看中的琴,琴行一律按七成價格收取。我還有些事情,二位請自便。」
一番話說得是既給她們姐妹面子,又給她們里子。
夏散雨越發覺得雲倉陳氏名不虛傳,一個女子都有如此心胸著實難得。他朝裴氏姐妹二人點頭示意後,跟著陳遙知再次上樓。
裴元若哪有心思選琴,瞧著那一對白衣璧人,一顆心已是碎了,只恨不得立刻離開。裴元惜看出她的失落,小聲詢問她是否現在回府。
她失魂落魄,茫然點頭。
姐妹二人走出琴行,還未走上幾步便聽到一個婦人尖利激動的聲音,「哎喲,這不是裴家的二姑娘嗎?」
「真的嗎?那個不要臉的傻子在哪裡?」
好幾個婦人呼啦啦圍過來,裴元若嚇懵了。春月等人擋在一邊,她們加快腳步。誰知這些婦人根本沒打算放過她們。
一聲比一聲大,宣揚得是唾沫橫飛。很快她們被圍得嚴實,前路後路都被堵住。不止婦人,這原本在青龍書院附近,圍過來的還有不少的學子。
裴元惜冷眼看去,竟然在那些學子中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正是上回同李義前去侯府大鬧的那些人。
看來今日之事來者不善,定是衝著她來的。
她示意裴元若到一邊,然後趁機先走,趕緊回去侯府叫人。裴元若嚇得不輕,自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們看看,她還是侯府的千金,長得倒是一朵花似的,怎麼這麼不要臉?都和那李公子有了肌膚之親,她還咬死著不認,害得李公子蹲了大牢。真是好歹毒的姑娘,我呸!」
「可不是,換成一般的姑娘,被男人拿了貼身小衣求娶,那還不得千恩萬謝。若是碰到別人的男人,像這等婚前失貞的姑娘最多納為妾室。她倒好,不僅不認還陷害李公子。可憐的李公子,好不容易脫籍讀書,卻毀在這女人的手裡。」
「出了這樣事,要臉的早就躲在家裡門都不出。她還恬不知恥地出來閒逛,也不知又是想勾搭哪個讀書人。」
「還是侯府姑娘,比一般的窯姐兒還不知羞。我要是她,早就投了這青龍湖,哪還有臉活在世上。」
「就是,就是,還不如跳湖死了乾淨!」
群情激憤,那些婦人嘴裡嚷得厲害,卻是一個比一個心虛不敢看裴元惜。那些書生們掉著書袋子,說什么女子性命是小,貞潔為大。還說什麼捨命保名聲,才是一個女子的美德。
裴元惜冷冷望向琴行的二樓,那半開的窗戶處似乎有白色的身影閃過。世上從來不缺看戲之人,亦不缺落井下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