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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屍骸摞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具頭骨是哪具屍骨上的。頭骨滾得到處都是,有些被踐踏成碎片。
她曾聽聞過許多這樣的事,那些王權富貴之人不希望死後有人知道他們的墓葬所在,不希望死後被人打擾和盜墓,便會在墓成之時將造墓之人全部毒殺掩埋。
這些人屍骨埋在地宮裡,無人知曉他們姓甚名誰,亦無人知道他們死前到底經歷過什麼。或許他們還盼著和家人團聚,盼著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這些人的屍骨為何被堆放在一起?是有人將他們的屍骨收撿到一堆,還是他們原本就死在一起?
「阿楚,你說他們為什麼堆在一起?」
公冶楚道:「地宮修好之日,建造者會下令封住入口。為防裡面的機關布置泄漏出去,自是要將這些人滅口,或放毒氣或是直接活活餓死。看那堆屍骨的樣子,不像是死後被人堆在一處的,而是死前便擠成一堆。」
她心下一動,「阿楚,這樣的地宮肯定不止一個出口。」
公冶楚看了她一眼,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繼續往前走,沿途都有散落的人骨,不過再也沒有剛才那樣堆在一起的屍山,地宮的陰腐之氣四處瀰漫。
黑暗中前行,自是比之前更要小心謹慎。她被公冶楚護在身邊,明明前方漆黑一片,她卻希望這條路更長一些。
繞過重重機關,隱約可見前方有光亮。一行人更加放輕腳步,柳衛們各個手扶在刀柄劍柄之上,齊成蓄勢待發之勢。
那光不是天光,而是夜明珠之光。
空曠的蒼穹頂之下,是成堆成堆的黑漆鐵鎖木箱。那些箱子上的鎖頭已然鏽跡斑斑,應是在這陰濕的地宮存在多年。有的木箱敞開著,金銀的光芒封存多年雖有些褪色,但仍與明珠之光相互輝映。
空氣中瀰漫的不止是陰腐之氣,還有另一種刺鼻的氣味。木箱的周圍,是一隻只黑乎乎的木桶。那些木桶將木箱圍得嚴嚴實實,刺鼻的氣息正是從那些木桶散發出來的。
「是火油!」有一柳衛驚呼。
這麼多的火油一旦沾了火,勢必將整個地宮炸成一團灰燼。從圖中的布局來看,這裡應是地宮中心所在,即通天台正中下方的位置。
地宮很安靜,如同死一般的寂沉。陰腐的地氣混著火油和金屬的鏽氣,這裡面的空氣實在是說不上好聞。
「大人,您快走。」又有柳衛道。
裴元惜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知道最壞的猜測已經成為現實,程禹他真的打算炸了通天台。如果她估計的不錯,對方是想在祭祀大典那天動手。
到時候整個通天台會化成一片廢墟,所有參與祭祀的人都將會屍骨無存。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阿楚,我們趕緊走。」
公冶楚沒有動,因為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出來吧。」他冷聲道。
木箱的後面,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死遁的程禹。灰色的衣服,如同尋常人家下仆的打扮。他下巴滿是胡茬,顯然已經在地宮裡待了好幾日。
曾經光風霽月的國公府世子,如今不過像個窮途末路的乞丐。只是這乞丐再是落魄,手上卻有讓他們陪葬的籌碼。
他吹燃手中的火摺子,陰冷道:「公冶楚,你來得正好。」
第129章 不分開
夢裡的景象重新浮現在裴元惜的腦海中,她不由自主緊緊抓住身邊的男人。公冶楚仿佛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她懸到嗓子眼的心頓時安定了,如果真有這麼一劫,至少他們在一起。只可憐重兒那孩子……顧首不能顧尾,已然難再兩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長大了。
「阿楚,如果……」
男人的大手帶給她極大的安全感,他說:「沒有如果。」
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刺痛程禹的眼,他陰冷的眼神變得極恨,「都什麼時候了,公冶大人和公冶夫人還不忘濃情蜜意,著實讓人羨慕。」
「我還當程世子已經下了黃泉,還想著好好的世家公子成了孤魂野鬼令人好生唏噓,想不到在這樣的地方還能見到程世子。此地陰風徐徐,程世子也依然風采依舊,我見之心中甚慰。」
程禹冷笑,風采依舊?
公冶楚是在嘲笑他如今落魄似鬼,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女子身上,婚後的她倒是從前越發沉靜,貌美恬淡,般般入畫。
「比不得公冶大人艷福無雙,黃泉路上還有美人相伴。」他似笑非笑望著他們,意有所指地瞟向火油桶。「只可憐公冶夫人大好的年華,一朝擇夫不慎反倒早早香消玉殞。」
這些火油一旦著火,會有極短的時間內產生巨大的爆炸。饒是武功再厲害跑得再快,也不可能逃生出去。
最壞的結果近在眼前,裴元惜反倒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不比上一世臨終前的空落落,這一世歸有所依。
若能和程禹同歸於盡,為重兒掃清這個隱患,他們夫妻二人還能死在一起,似乎稱得上一個不錯的結局。
「程世子算計周全,隻身一人孤勇上路,實在是令人佩服。」裴元惜道:「想當年程世子有堪比四方神柱的美名,如今能葬身在這通天台之下,想來也是一個好歸宿。程氏先祖若泉下有知,定然欣慰無比。」
程禹表情複雜,「確實是個好歸宿,還有你這樣的美人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