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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婆子面如土色,趴在地上磕頭求饒。她不敢說實話,更不敢說是姨娘自己失心瘋故意打翻的燭台。
她想阻止,誰知道姨娘像發了瘋一樣看著她,還對她說了一句話。就是那句話讓她失神,然後被姨娘打暈。
宣平侯凌厲的目光再次轉向李姨娘,李姨娘捂著心口,道:「侯爺,婢妾沒有說謊。三姑娘命格特殊,非常人能改變。婢妾只求她平平安安地活著,若有下一次還請侯爺別救婢妾,婢妾願意替三姑娘擋災。」
一字一句,皆是為裴元惜著想。
在場的下人們哪個不知她一片護犢之心,自從三姑娘摔傻以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三姑娘的今後打算。
命相之說玄乎又乎,保不齊還真是菩薩發怒。那燭台就擺在佛像面前,菩薩一怒震天動地,區區燭台還不是說倒就倒。
下人們再看那香案,眼神中都帶了畏懼。再看李姨娘無一不覺得可憐可敬,還有那三姑娘真真是惋惜得緊。好好的侯府姑娘,怎生就有一個那樣連下人都不如的命格。
「姨娘,你為什麼說是替我擋災,明明是我和哥哥趕過來救了你。」裴元惜小臉疑惑,很是困惱。
裴濟道:「李姨娘,妹妹說的不錯。要不是我和妹妹中途折返,說不準你凶多吉少。你說這次是燭台自己倒的,那麼敢問上一回你想放火燒妹妹的帳子,又是何故?」
那次總不是倒了燭台吧。
李姨娘沉痛閉目,她不正面回答裴濟,只對著宣平侯,「侯爺,婢妾說的句句是實。三姑娘自小痴傻腦子糊塗,她的話你不能全信哪。」
意思是裴元惜人傻糊塗,說的不知道是夢話還是胡話,那件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裴元惜放聲大喊,「爹,我不是傻子!」
她小臉氣呼呼,一副被人誤解的委屈狀。
宣侯侯心疼不已,他的三娘為什麼變成這樣?還不是李氏這個婦人不盡心。他懷疑李氏是故意的,她哪裡是疼三娘,分明是想害死三娘。
他聽過有些人家把溺死痴傻的孩子,或是貧窮所致,或是為名聲。李氏瘋魔行徑,若是讓她繼續留在府上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三娘說得沒錯,本侯看你確實是瘋了。」他大喊一聲,「來人哪,給我把人堵了嘴送到莊子上去,好生看著。」
沈氏剛到,聽到他這句話大驚。
「侯爺,如蘭她犯了什麼事?」
宣平侯冷聲道:「她瘋了!」
「侯爺,婢妾沒有瘋。婢妾倒是寧願自己瘋了,那樣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用操心,也不用為了三姑娘的將來殫精竭慮。婢妾是想過和三姑娘一起死,免得她壞了侯府的名聲。可是婢妾捨不得,她是婢妾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要不是怕三姑娘可憐,當年婢妾差點就活不下去了。」
對子女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男人自然沒有女人體會更深。李姨娘的話聽在宣平侯的耳中只有惱怒,這個婦人竟然還想拉著他的三娘一起死。而落在沈氏的耳里,卻是另一番滋味。憑心而論,易地而處,她特別能理解李姨娘的心情。
「侯爺,要不然還是讓如蘭留在府里,這樣她們母女也能時常見面。三娘自小和自己的姨娘一起生活,她必是捨不得的。」
裴元惜扁著嘴,像要哭的樣子,「我才不會捨不得她,她一點都不疼我。不給我好吃的,又總是打我,還讓我像下人一樣去侍候二姐姐。到底我是她生的,還是二姐姐是她生的!」
仿佛是悶熱中的一道驚雷,轟轟隆隆平地而起。沈氏腦子裡「嗡」一聲,頓時一片空白。她心裡抽攪翻湧,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心慌不已來不及抓住。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是震驚不已,後宅之中什麼齷齪的事沒有。狸貓換太子、偷龍轉鳳、去母留子、張冠李戴各種損陰德的事層出不窮。
如果是大姑娘和四姑娘說這話,那也就是聽聽。但三姑娘不一樣,她和二姑娘是同月同日生,兩人只差不到半個時辰。
宣平侯深鎖著眉,凌厲的目光如刀。
李姨娘臘黃的臉已是煞白無血,如死灰一般,「三姑娘,要不要姨娘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姨娘的心……好痛好痛。要不是為了三姑娘,姨娘現在就撞死在菩薩面前。可是姨娘不敢,姨娘不敢死啊……嗚嗚……」
沈氏慌亂的心漸漸鎮定,暗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如蘭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清楚嗎?這些年為了三娘,如蘭真的是沒有一天好日子。要不是親生的,誰能做到這般地步。
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三娘是個傻子,傻子的話怎麼能當真。
宣平侯已是忍無可忍,「還不把人拖下去!」
李姨娘被堵了嘴,無聲地流著淚。兩個婆子拖著她欲往出走,她拼命掙扎著爬過來給沈氏磕頭。嘴裡嗚嗚咽咽,眼神像在企求著什麼。
沈氏嘆息,「你在莊子上好好想想,我會替你照顧好三娘。」
像是得到想要的承諾,李姨娘又磕了好幾個頭,這才不甘不舍地任由兩個婆子拖著她出去。那雙戀戀慈愛的眼神,一直緊盯著裴元惜。
裴元惜懵懂地望向供案上的佛像,「哥哥,姨娘為什麼不喜歡我?」
裴濟無法回答,只覺喉間有些哽咽。宣平侯皺著眉,再次在心裡把李姨娘罵個狗血淋頭,深深看一眼那尊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