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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同上一世沒什麼分別,只是多了一個陳遙知。
他們的離開的那一天,裴元惜出了門。
她站在第一琴行的二樓,看著陳家鋪子轉角的地方停著兩輛馬車。馬車附近有兩名柳衛監視著,陳映雪在指揮下人把陳陵抬到馬車上。
陳陵雙腿已廢,疼痛和怨恨讓他脾氣變得暴躁無比。
陳遙知全須全尾地被人扶出來,寬大的披風罩著她全身,無人知她被人用繩子結結實實地捆著。她感覺到自己大哥恨不得將她剝皮剔骨的恨,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此後餘生,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會好過。她突然想到那次裴元惜挑明時對她說的話,忽然有一種對方一語成讖的感覺。
她確實是想走裴元惜的路,卻從沒想過自己會走到這個地步,事到如今她不正是如對方所說已經無路可走。
陳映雪突然朝街對面看去,低聲對他們說:「我去和公冶夫人告個別。」
公冶夫人二字刺激到了陳遙知,「事到如今你還想巴結她,我們都被趕回雲倉了,你再討好她也沒有用。」
陳陵怒道:「你再多話,信不信我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陳遙知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陳映雪嘆一口氣,「陵兒別嚇她,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裡也是不舒服。雖說我們要回雲倉了,但山不轉水轉,好聚好散給別人留一個好印象總不會是壞事。」
「她有什麼不舒服的,家裡變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她害的。」
陳陵感念姑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道姑姑事事都是為了陳家。為了救他的性命,竟然毫不猶豫地把所有家產都獻出去。
他腿廢了,家裡也落敗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不知悔改。公冶楚不追究,姑姑也讓他別和妹妹計較,他卻做不到。
剛才那句話他可不是說說而已,他不僅要割了這禍水的舌頭,還要讓她嘗嘗斷手斷腳的滋味。一想到這裡,他心裡既快意又瘋狂。
陳遙知又打了一個寒戰,不甘心地任由下人把她扶上馬車。
陳映雪整理衣襟朝對面走去,街上行人不少,往來百姓書生絡繹不絕。她單薄的身影穿過人群,像是濃墨重彩畫卷中的一抹淡影。是那麼的不起眼,卻又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第一琴行內,裴元惜正在等她。
她行了一個禮,「我們一家就要回雲倉,特來和夫人告個別。此一去怕是再無相見之日,我祝夫人一生平順富貴年年。」
「多謝陳家主。一回是僥倖,凡事沒有第二回 。還望陳家主日後多多約束陳公子和陳姑娘以及陳氏眾人,莫要再犯什麼事,否則可就不是破財消災能解決的。」裴元惜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篤定她會來一樣。
她表情十分淡然,態度很是真摯,「夫人放心,我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是個重信守諾之人。但凡我活一天,便不會讓陳家人踏進東都城半步。」
聽起來這話是信守諾言,細究之下越發覺得她和陳家有仇。
她是陳氏庶女,聽說自來得陳老家主的寵愛和兄長的看重。陳氏族人沒有敢小瞧她,她在雲倉她的名聲一向不錯,不知哪裡來的怨恨。
「陳家主是個爽快人,我們也相信你能說到做到,所以我家大人才沒有降罪陳家。」
「大都督宅心仁厚,我們陳家感激不盡。夫人你也是個善心,和大都督真是天生的一對。在大都督心中萬千財寶也不能與夫人相提並論,著實讓人羨慕。」她的眼神不再悲憫,流露出幾分真實。
裴元惜微微一笑,「大都督可當不起你這一句宅心仁厚,我更是不敢認善心二字。客套的話不必多說,以後謹記自己的承諾便可。」
陳映雪也笑了,笑得極淺。「這世人有很多人虛情偽善,或是為私慾或是為權勢。他們為名為利戴著假面具,反倒是受人尊敬名聲極好。在我看來他們那樣的人不知夫人你來得真實,你和大都督果真是一樣的人。」
裴元惜見她不是和她拉家常的,也不是想聽她的恭維和吹捧。她說別人虛偽,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那樣的人。
她仿佛知道裴元惜在想什麼,「夫人想必有很多話要問我吧。」
裴元惜心下一動,「陳家主會告訴我嗎?」
她認真回道:「會。夫人但有所問,我必知無不言。」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裴元惜看著她,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她的表情依然平靜,目光還是那麼的淡然悲憫。在裴元惜的直視中,她眼中的悲憫慢慢變成自嘲。
「夫人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害過裴夫人?夫人是不是還想問我有沒有指使李姨娘和勞婆子?夫人是不是還想問我和曾太妃之間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來往?夫人是不是還想知道我認不認識向氏?」
裴元惜震驚著,面上卻是不顯。
沒錯她說的這話確實是自己心中的疑惑,她能一一列舉出來證明她和這些事全部有瓜葛。只是她的眼神太過坦蕩,反倒讓人越發看不懂。
「夫人是個爽快人,還請你告訴我這些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有。」她回得太快太乾脆,似乎早有準備。
裴元惜心生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對方如此痛快直接,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她隻身一人前來,身上莫非有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