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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他說:「中意之物絕不會厭,心悅之人永不會煩。便是舊了老了壞了……不在了我也依然喜歡。」
她驚訝抬頭,震驚於他說的這番話。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篤定和深沉,仿佛穿過兩世的歲月凝視著她。
相比她而言,她顯得太過膚淺和涼薄。
「我……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慚愧。」
他握住她的手,「你要是厭了豆花,還有臭豆腐;你若是膩了臭豆腐,還有臭鱖魚;臭鱖魚也煩了的話,還有辣鍋子。鮮花餅、百香糕、榴槤酥,膩了一樣還有其它的。天下之大美食之多,我總給你尋來新鮮的東西。」
所以你喜新厭舊亦無妨,只要不是厭了我。
「那……那就這麼說定了。」她心跳得快,酸酸甜甜的滋味複雜至極。
花香幽幽,說不出來的好聞。
全盛的桃花、半開的花苞、緊閉的花蕾,還有冒了頭的綠芽點綴著。這一枝比她送給他的那一枝更好看,也不知他是從哪裡尋來的。
回到都督府,她見到了有好幾日沒露面的兒子。
商行遠遠看到父母過來,驚喜之餘還有一絲肉眼可見的不自在。那一絲不自然在看到裴元惜手中的桃花時立馬消失不見。
「哪裡來的桃花,竟然開得這麼好?」
「你爹送我的。」裴元惜揚了揚手中的桃花問兒子,「是不是很好看?」
商行自是捧場,「這花可真好看,比我們上回剪的那一枝好看多了。」
這可真是親兒子,踩著親娘捧親爹。
裴元惜嗔了父子二人一眼,徑直走在前面。
商行溜到公冶楚的身邊,俊秀的臉上現出酒窩來,「爹,你可以啊。竟然能想到送花討好我娘,我現在終於相信你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你可要再接再厲哦。」
不等公冶楚冷臉,他已經身手輕盈地竄到前面與裴元惜一起同行。「娘,真想不到我爹那樣的冷麵人,居然還知道送花討你歡心。你看看這花開得多好,跟娘一樣好看。」
裴元惜好氣又好看,揚著桃花作勢要打他。
他假意跳開,回頭沖公冶楚道:「你夫人打人,你也不管管。」
公冶楚回給他一個涼涼的眼神,「你該打。」
「好你個公冶大都督,你這分明是有了媳婦忘了兒。」商行作出可憐的樣子,又去討好裴元惜,「娘,我不想理我爹了,我還是和你好。」
高大冷峻的男人,嬌美姝麗的女子,還有一個愛鬧的孩子,任誰瞧著都覺得這一家三口感情極好,父母恩愛孩子在鬧。
只不過當母親的太年輕了些,做兒子的又太過年長了些。
柳則撓了一下頭,總覺得他們三人極像是真正的一家人。暗道陛下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好似真的把大人和夫人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應該是好事吧,他想。
商行陪父母用了晚飯便火急急地告辭,不等裴元惜開口留人當下抬腳就走。少年像一陣風一般離去,身後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著攆著一樣。
「這孩子,性子怎麼如此之急?」裴元惜抱怨著,「好幾日不見,也不知道多留一會陪我說說話。」
「他已經十六了。」
公冶楚的一句話讓裴元惜先是想到什麼紅了臉,爾後又想到什麼傷了神。想到轉眼一世輪迴,剛出生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她心中自是五味雜陳。
「我私下問過葉玄師,該如何做才把重兒留在我們身邊。他說他也不知道,一切皆是天意。」她是偷偷問的葉靈,天意二字令人無可奈何。
「我也問過。」公冶楚聲音低沉。
良久,裴元惜強顏歡笑道:「你說我是聖德之母,重兒是聖德之君,想必他還有好些歲月去向天下人證明他是千古明君。」
既然如此,她的兒子便不會消失。
「會的。」公冶楚道。
她低下頭去,眼淚滴在手背上。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好好陪伴自己的孩子長大。哪怕什麼也做不了,哪怕僅僅只能看著他。
夜深,人不靜。
春回大地之初,草芽悄悄冒出了頭。他們在黑暗中爭先恐後,從地底下從樹梢間一個個往外擠。
人如草木,何嘗不是汲汲營營。
陳家的宅子裡琴聲依舊,絲絲縷縷飄蕩著卻有人因此更加心情煩躁。
「早也彈晚也彈,除了彈琴就別的事可以做。」陳陵一臉焦灼,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她要是能像裴家大姑娘一樣名聲在外,還有一個女大家的名號,也不至於連個男人都搞不定。」
程禹對陳遙知的冷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一想到這個陳陵越發煩躁。堂堂陳家的嫡女連個落魄的男人都吸引不了,還不如對方身邊的那個丫頭。
「你怪她做什麼,她一個姑娘家還能有什麼其它的法子。」說這話的是陳映雪,她端坐在椅子上臉色凝重。「裴家大姑娘是好,怕是同你無緣。」
陳陵停下來,眉間隱有戾氣,「一個庶出的姑娘,竟然瞧不上我?我們陳家可是開國功臣,我是開國功臣之後。如果陳家未曾退出朝堂,勢必和程家一樣位列國公。程家一倒,誰敢同我們陳家爭鋒。也不至於現在我還要討好程家的後人,連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女都敢小瞧我們陳家。」
陳映雪輕輕嘆息,「婚姻之事,哪裡能由得了姑娘家做主。說不定裴家大姑娘並不知情,一切皆由侯夫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