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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四位姑娘,裴元華最為嬌俏,她年紀又是最小,便是放在從前裴元若都不怎麼會說她。她又巴結著裴元君,沈氏對她還算不錯。下人們都是眼亮心活的,在侯府沒人敢看輕她。
前些日子秋姨娘被診出有孕,闔府上下更是看重。她以為自己這般示好,裴元惜肯定會領她的情。沒想到這個傻子不知好歹,竟然不接她的茬。
甚至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二姐姐,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她今天穿的是粉色衣裙,出門的時候仔細檢查過,無論是身上還是妝容都沒有一絲不妥,這個傻子為什麼如此看她?
裴元惜唇角泛起淺淺的冷笑,「四妹妹,我是傻了十年,但我還能清清楚楚記得這十年間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
裴元華心一突,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只聽到裴元惜道:「我記得那一年我十歲,四妹妹你七歲。你正拿著一塊點心逗狗,恰巧我從那裡經過。你叫住我,說只要我同那狗爭贏了,那塊點心就是我的,這事你還記得嗎?」
裴元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她記得這個傻子當時看著點心流口水,要不是她聽到大姐姐的聲音,只怕這個傻子還真會同狗搶點心。
她記得自己十分遺憾,後來還去蹲守過這傻子幾回,卻是再也沒有遇到過。
沒想到這個傻子居然還記得,那她和姨娘的計劃……
「二姐姐,我不記得了。我那時候還小,我肯定不是故意的。我定然是以為狗狗很可愛,二姐姐你也很好玩。」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在裴元惜的臉上看到毫不掩飾的譏笑。
裴元惜的眼神是那麼的冷,那笑是亦是冷到令人發寒。不記得了,真是好藉口。可惜她還記得,甚至記憶猶新。
那時候的她就困在身體裡,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戲弄。沒有心智的自己垂涎裴元華手中的那塊點心,裴元華還故意對身邊的下人說:瞧這個傻子,一塊發霉的點心都這麼饞。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四妹妹你那時候已經七歲,七歲就知作惡,想必長大以後品性好不到哪裡去。我曾經痴傻不假,但如今我心明如鏡。你最好是別在我身上打什麼歪主意,我可不是什麼好性子。」
裴元華呆了,她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說好的傻子呢?說好的好糊弄呢?清醒過後的傻子都這麼厲害嗎?
「我……我真的沒有……」她像是急得要哭。「大姐姐說我們姐妹要榮辱與共,我是真心想同二姐姐交好。」
榮辱與共?
「先前我痴傻時,你們嘲笑我戲弄我,那辱是我一人之辱,你何曾與我共過?如今我是嫡女,往後榮華自是比你多出不止一星半點,你覺得我的榮會同你一起分享嗎?我的榮辱皆是我一個人的,與你何干?」
裴元華不過十二歲的姑娘,以前也是別人捧著慣著的,從未遇到如此不給她臉面之人。便是以前的裴元君,也會給她幾分體面。
聽到裴元惜如此不留情面的話,真的要哭了。
裴元惜不看她一眼,眼神中沒有半分軟化,「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哭給我看,只會讓我覺得貓哭耗子假慈悲。」
她再也沒忍住,捂臉哭著跑遠。
第32章 出頭
裴元惜望向身後,那叢盆景後面有一角月白色衣袍露出來。夏夫子慢慢現身,嚴肅的表情,緊皺的眉頭。
「夫子。」她恭敬行禮。
「我真想不到二姑娘會是這等性子。」
夏散雨抱胸而立,他是折回來找自己丟的一塊玉佩,沒想到看了一齣好戲。他早聽人說過世家內宅的姑娘們沒有一個簡單的,若無必要千萬不要同她們接觸太多。
裴元惜笑了,「夫子莫不以為我一個傻子突然變好,自然應該像個剛開智的孩子一樣懵懂天真。感激所有人對我的示好,不論善意的惡意的我都要統統接受,不計前嫌地與她們姐妹合樂?」
不應該這樣嗎?
後宅的姑娘陰面里斗得厲害,明里照舊姐姐長妹妹短親熱無比。他一向以為那些虛偽的來往才是這些姑娘們的日常,沒想到還能看到像裴二姑娘如此敢撕面臉的人。
他更沒有聽過哪個傻子傻了十年還會清醒過來,也沒有見過哪個傻子言辭如此犀利不留情面。他真是很懷疑這位二姑娘真的傻了十年嗎?
「二姑娘真讓我刮目相看。」
「夫子也讓我吃驚不小,我以為能教琴藝的夫子骨子裡應該是不羈和隨性的,沒想到夫子如此嚴肅不苟言笑。」
兩人目光相視,裴元惜的眼神清透淡然,夏散雨的目光鬱郁深沉。
「生活所迫,並非我願。」他說。
他原是富家子弟,父親託了門路弄到一個小小的九品官職。若不是三年前很多世家都倒了霉,他家也不至於被牽連,他也不會淪落到成為一名琴棋夫子。
憑他的才能,他自信能考取功名。可是朗朗乾坤,到處都是公冶楚的爪牙。他實在是恥於為那等人效力,失了出人頭地的心。
「夫子是否自憐自己空有抱負,卻只能窩在侯府與姑娘們為伍,做一個不知朝暮的琴棋夫子,不能一展自己的才華?」
夏散雨渾身一震,看向她,「二姑娘如何得知我抑鬱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