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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午花了五塊錢吃炒麵,現在還剩下105元。
雲歌走進校門口的教輔書店,買下女老師指定的兩本輔導書、兩套卷子,一共108元。
錢不夠。
雲歌淡定地翻口袋,然後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啊!姐姐我身上只剩105塊錢了!」
「我能不能先把書拿走,明天再給您送過來三塊錢啊?姐姐,我是崇禮初三——」
年齡明顯在五十歲以上的書店老闆娘,被年輕漂亮、鮮嫩水蔥一樣的雲歌連著叫了兩聲姐姐,早已心花怒放。
「沒事沒事!零頭抹了!小妹下次買書再來啊!」
雲歌:……
雖然是她先叫姐姐的,但她真沒預料到這聲小妹。
雲歌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向舅舅家,突然腳步一頓,嘆了口氣。
她剛才應該還價到100塊的,留下5塊錢自己吃頓晚飯!
時隔好幾年,她都忘記舅舅家的晚飯從來吃不飽了。
雲歌走進舅舅家,屋子裡的陳設讓她陌生又熟悉。
舅舅、舅媽、表妹三人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擺著一大盆小龍蝦,三人邊看電視邊吃小龍蝦,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一家三口對雲歌進門視若無睹。
雲歌經過餐廳,看到餐桌上為她留的一碗米飯和半碗素炒青椒。
雲歌最討厭青椒的味道。
雖然上輩子去世前,雲歌經歷過種種非人虐待,相比之下吃一點厭惡的食物根本不算什麼。
但她不想吃。
她直接把半碗素炒青椒倒進廚房垃圾桶,看到垃圾桶里都是排骨的骨頭。
雲歌走進自己上輩子住了三年的陽台。
舅舅家兩室一廳,表姐住主臥,舅舅舅媽住次臥,雲歌住在主臥外面的陽台。
表姐住的主臥里有兩米寬的大床、一面牆的衣櫃、書架、書桌、電腦桌。
雲歌住的陽台上有一張摺疊行軍床、一個床上小桌子。
雲歌盯著鍾馗畫像——陽台左右兩側的牆壁上都貼著鍾馗畫像,畫像里的鐘馗怒目睜眉、凶神惡煞。
她上輩子半夜醒來,不知道在昏暗的光線中被嚇到過多少次,每次都心臟狂跳,久久無法入眠。
不過現在面對鍾馗像,雲歌一點也不怕了。
上輩子她毀容後的樣子,比這兩幅畫像還要嚇人無數倍。
但是她不害怕,不代表她能忍。她無法忍受這兩幅鍾馗畫像多存在一秒鐘!
雲歌跳上行軍床,伸手扯住鍾馗像上方,刺啦一聲,鍾馗像被她從中間撕成兩半。
舅媽聽到聲音快步走到陽台的時候,雲歌已經把兩張鍾馗像全都從牆上撕了下來。
舅媽看到雲歌手中四分五裂的鐘馗像,倒吸一口冷氣,高聲叫道:「你瘋了?怎麼能撕鍾馗像?要倒霉招邪晦的啊!」
「這兩張鍾馗像都是大師畫的啊!特別貴的啊!」
雲歌看向舅媽:「應該是我來問,為什麼要在我睡覺的陽台貼兩張鍾馗像吧。」
舅媽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雲歌替舅媽說:「為什麼要貼鍾馗像?為了辟邪。」
「辟的是什麼邪?是我。」
「因為我年紀輕輕父母雙亡,你們覺得我克父克母。」
「你們覺得我爸媽都是被我害死的。」
貼鍾馗畫像的邏輯,雲歌懂,舅舅舅媽表妹每個人都懂。
上輩子云歌寄居在舅舅家,無依無靠,只能忍氣吞聲,甚至上輩子連雲歌自己都時常冒出「爸媽是被我害死的」念頭,因此痛苦不堪。
「至於這兩張鍾馗畫像是大師畫的,價格很貴,這樣的話就不要說出來騙人了。」
雲歌面無表情:「你們讓我睡陽台,而不是住校,不就是為了省下每個月幾百塊的住宿費嗎?」
「崇禮每個月給我的特殊補助,全都打在舅舅的銀行卡上。我每個月省下幾百住宿費,你們每個月就能多得到幾百塊錢。」
「如果這兩張鍾馗畫像真的很貴,你們豈不是倒虧錢?」
「為了一個月幾百塊,你們一家人就願意冒上自己也被我剋死的危險——」
「你們一家三口的命,還真是不值錢呢。」
舅舅和表妹聽到舅媽高聲喊叫後,也連忙走了過來,將雲歌這些話全都收入耳中。
舅舅伸手指著雲歌:「胡說八道!什麼為了幾百塊錢不怕被你剋死?好心養你沒想到養了個白眼狼!」
雲歌挑眉:「貼鍾馗畫像不是為了避免被我剋死?那是為什麼?總不會是為了專門噁心我吧。」
舅舅暴跳如雷:「反了你了!我是你親舅舅——」
雲歌拉上陽台和主臥之間的推拉門,將舅舅的怒罵全都阻隔在外。
舅舅生氣地踹了推拉門一腳,然而雙層鋼化玻璃的推拉門紋絲不動。
陽台窗戶用的是單層玻璃,既不隔熱也不隔音。雲歌睡在陽台冬天很冷、夏天很熱,窗外就是馬路,噪聲讓她夜夜無法安眠。
反倒是主臥和陽台之間,舅舅舅媽擔心雲歌會吵到表妹,在雲歌搬進來之前就換上了隔音又隔熱的雙層鋼化玻璃門。
雲歌把門關上的瞬間,世界一下子清靜了。
舅舅舅媽不停拍打推拉門,雲歌視若無睹。
她雙腿伸直坐在行軍床上,再把床上小桌子放在大腿上,拿出今天剛買的輔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