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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一家人自然是感慨萬分,羨慕人家蕭勝天,又說人家有本事云云,廖金月得意得很:「我早就說這是一個好孩子,你們現在知道了吧!」
顧建國其實心裡還是不太服氣,低著頭不說話了,顧保運是一向沒什麼話,至於陳雲霞,則是男人沒說話,她也就不說了。
陳雲霞已經過去醫院檢查過了,說是有炎症,還有哪裡不通,給她開了藥讓她吃。
因為這個,她自覺低人一頭,女人不能生孩子那就是不能下蛋的雞,她覺得對不起婆家,對不起自己男人,哪怕能掙錢又能怎麼樣呢,她只能寄希望於吃藥,把身體治好了早點懷上。
為了這個,顧清溪勸過她,告訴她說,實在不行可以抱養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女人的價值也不一定就在生孩子上,然而陳雲霞哪裡聽得進去,她聽不進去。
她從小接受的家庭薰陶,她周圍的環境,甚至她的婆婆和男人都是這樣想的,她能怎麼辦?
顧清溪有些無力,沒法勸陳雲霞,只能偶爾和自己娘提,說起生孩子的事,讓她不用著急:「我問過同學了,同學家長是醫生,人家說這病不難治,關鍵是得心情好,放鬆,不能有壓力,娘你給嫂子壓力,嫂子更生不出孩子來了。」
又勸說:「咱家這條件,如果哥嫂真得離了,我哥再想娶一房媳婦也難,這日子沒法過了。就算現在有一些錢,還不是嫂子拼命掙的?嫂子那麼辛苦,也是為了這個家。」
一番話,到底是說動了廖金月,所以她對自己兒媳婦態度倒是還好,並不會因為這事而嫌棄陳雲霞,陳雲霞那裡多少也感覺到了,畢竟像自己這個情況,一般婆婆怕不是要天天指著鼻子罵了,自卑之餘也充滿了感激,更加想著要為老顧家多掙錢,要為老顧家早點生一個男丁傳宗接代。
顧清溪體味到嫂子這心思,多少替她心酸,但也勸不得什麼,只能盼著她早點如願,不然到時候只怕哥嫂這婚姻終究不保。
又因說話間,廖金月對蕭勝天感激不盡,便提起來道:「現在外面辦事,都得請人家吃飯,人家幫了咱們家這大忙,我琢磨著應該請人家吃一頓。」
顧建國沒吭聲:「娘,這事你看著辦,咱確實不該欠人家人情。」
廖金月:「那就這麼定了,趕明兒星期天,咱中午把他請過來,讓他過來吃一頓飯,包餃子吧?再拌幾個涼菜,切幾刀臘肉。」
廖金月說的,對顧家來說已經是頂頂好的飯食了,現在家裡境況雖然好了,北邊五畝地里的麥子再過幾個月也能收了,可到底那麥粒還沒收到碗裡,只能幹看著,所以家裡依然吃得是黃麵餅子。
其他人自然沒啥不贊同的,人家確實幫了忙,應該請人家吃頓飯,反倒是顧清溪,心裡微微那麼一頓。
確實有一個多月沒見了,說不想那是假的,本來還想著他太忙,自己頭天回第二天又要去學校,怕是沒工夫見面,沒想到竟然要請他過來吃飯。
廖金月收拾著碗筷,就派兒子顧建國過去,顧建國不太情願,但到底是去了,回來後說:「人家說到時候過來。」
廖金月沒好氣地看著他:「瞧你那臉色,你好好和人家說話了吧?」
顧建國:「當然了!我能說啥?」
廖金月這才罷了,開始叨叨著收拾家裡,說是要把堂屋打掃一下,還讓陳雲霞把第二天要用的餃子餡拌起來,婆媳兩個倒是忙了半天。
陳雲霞忙著的時候,都笑了,隨口來了一句:「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招待新女婿呢!」
這話恰好聽在顧清溪耳中,不覺心漏跳一拍,臉頰上泛起薄薄的燙意,不過到底沒說什麼,一低頭趕緊回屋去了。
這晚自然有些睡不著,偏生這晚還下起了小雨,雨輕輕地灑落,雨霧猶如她娘紡織車上的線,慢條斯理地落下,帶著春夜裡寂靜的潤澤聲。
她把自己抄寫過的《國富論》本子拿出來,放在面前仔細翻看。
他註定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哪怕自己多活了一些年,多知道一些以後的事,在他面前依然是處處不如,自己能幫他的實在有限,也只有這個了。
她寫得字還算好看,拿出去不至於太丟人,整齊工整沒有錯別字,他看起來應該比較順暢,只盼著他能好好學,對以後也有幫助。
如此一夜翻來覆去的,竟不能很好入睡。
思念這個東西,不去觸碰也就罷了,一旦碰了,便猶如開閘的洪水,竟是不可遏制,以至於夜間翻身,朦朧中仿佛聽到外面貓叫,竟疑心是他來找自己,側耳傾聽半響,終究是笑自己痴罷了。
第二天醒來,雨已經停了,打開窗子,風伴著春日裡泥土的清新撲面而來,不同於冬日的冷,此時春寒雖料峭,卻沁涼可人,而越過籬笆看去,卻見遠處的莊稼,還有近處的樹,全都泛著瑩潤的水光,仿佛被洗滌過一般。
她穿好衣服正要出去幫著家裡幹活,誰知道就聽得正屋傳來吵嚷聲,細聽卻是她大伯娘馬三紅,馬三紅跑過來說化肥的事。
「我家這地里著急用化肥,你家得的,好歹分我們家一點!」
「這麼多化肥,你家想一口氣用了也不行,先分我們點怎麼了?」
她大伯娘的聲音急赤白咧的,那樣子簡直是要搶。
顧清溪便明白了,過去時,只見她大伯娘正在那裡說話,她大伯嘆了口氣,一臉老實巴交的樣子:「這地里還是得用化肥,沒化肥不行,沒化肥以後收啥,吃啥,咱得讓孩子吃飯啊!你說孩子餓著,算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