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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早早地起來在用大掃帚費力地掃雪, 娘照例是在灶房裡忙乎,風箱的聲音呼呼地響,顧清溪好像聞到了貼餅子的香味。
她笑了下,過去幫著爹一起掃雪。
她爹顧保運見了, 忙讓她回去歇著:「歇著吧, 你昨晚是不是熬夜看書了?」
顧清溪:「沒忍住, 就看多了。」
顧保運嘆了口氣:「你哥編蓆子不容易,你讀書更不容易,咱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好過,也能讓你們過過好日子。」
顧清溪笑了:「沒準回頭我哥就發財了呢,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咱只要肯干,就能掙錢。」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自己心裡也是有些感慨,說是變了,但對於她們這種農民來說,機會還是太少,越是窮人,眼界越窄,沒機會接觸更多的事物去開闊自己的眼界,越是窮人,膽子越小,畏首畏尾不敢嘗試,生怕浪費了錢多花錢,最後只能局限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永遠沒出頭的時候。
上輩子,顧清溪縱然讀了一些書,但也只知道讀書而已,俗務不通,更不懂什麼關係門路,自己都顧不上,更別說幫幫家裡人了。
幸好她重活一輩子,仗著自己比別人多活了那些年,也能讓家裡人有個機會了。
一時她哥嫂也過來了,都是熬著通紅的眼,原來昨晚顧清溪說了這個後,她嫂子竟然不捨得睡覺就開始繡了。
顧清溪聽著,自是越發感慨,甚至胸口泛酸,其實嫂子真是好嫂子,只盼著這輩子她和哥哥能有好日子。
陳雲霞把自己繡的蓆子拿出來給顧清溪看,顧清溪看了,不由讚嘆連連,確實是好,陳雲霞本來有些擔心,現在見顧清溪也說好,心裡便有譜了,自己也笑起來。
早餐是紅薯棒子麵稀粥配上乾糧,並不太多,但吃得滿足,特別是在這冬日的早上,喝口熱粥,心裡都是滿足,身上也是使不完的力氣。
吃完飯後,顧清溪便說過去看看顧秀雲,她娘一聽就嚷嚷開了:「看她幹嘛?昨晚上你大伯娘過來說的那些話,想想就來氣,不去看她!」
顧清溪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是最實在的反應,正常人都這樣,可不去看,反而落人口實不是。
在農村,一個村子就是一個封閉的小社會,家長里短人情來往處處都是學問,有時候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哪怕再厭煩那個人,也得把面子請做足了,凡事得站在理上。
顧清溪便拉著她娘,說了一番,她娘想了想,恍然,她嫂子感慨:「清溪說得有理,咱得去看她,還得大張旗鼓去看她!」
於是一家子婆婆媳婦閨女的,全都過去了,而且走得是大路,一路上遇到拾糞的老頭曬太陽的老太太全都打招呼,見到人就說話。
今天太陽出來了,老太太們穿著藍布斜襟棉襖,下面是大藍布棉褲,揣著袖兒,蠕動著沒牙的嘴問:「昨晚到底咋回事啊?清溪你沒事,哎喲喂這麼大的雪,真出個事可不了得!」
顧清溪也不說話,安靜地站在那裡,很是乖巧的樣子。
旁邊廖金月上前打開嗓門:「我家清溪不容易,昨晚回來給凍成啥樣了,我看著心疼掉眼淚!可這孩子,真是實誠孩子,趴那裡剛緩過氣來,就說要找她姐姐去,說擔心她姐姐,這不,昨晚上擔心她姐姐,難受,一夜都沒睡好,今天才吃了早飯,就說趕緊看看姐姐去。」
大家一看,可不是麼,原本俏生生的杏仁眼,那黑眼珠就跟天上的星星那麼亮,現在可倒好,竟然有了紅血絲,這得是多擔心啊!
大家眼中就有了同情,互相對了一個眼色,之後都暗暗搖頭,嘆息:「清溪是讀書人,良心好,做事地道,這是好孩子哪!」
沒牙老太太癟著嘴巴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麼,好孩子有良心,自己也不容易,還惦記著姐姐,老話怎麼說來著,這叫重情義!」
一直不吭聲的顧清溪終於低低地來了一句:「奶,嬸,地道不地道的,我不懂,我姐再怎麼著,也是我姐,又都是一道在縣城讀書,她真有個不好,我能不難受嘛!」
大家一聽,又是夸,又是安慰,不過那眼神里多少有些同情。
顧清溪看到這,多少猜到了,只怕是大伯娘已經嚷了一遭,說自己不顧顧秀雲自己回來了,說不定還說了一點別的一些有的沒的。
當下也就不理會,逕自和自己娘嫂子過去了大伯娘家。
一進大伯娘家,就見院子裡雪還沒掃,灶房裡冒著煙,這顯然是飯還沒做好呢。
廖金月見了,笑了下:「這是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吃飯呢?」
馬三紅從茅草窗戶里探頭,看到了廖金月,很沒好氣:「家裡遇到事,能吃好飯嗎?可不像你們,早早地吃飽了,倒是來說這種風涼話!」
廖金月一聽,差點壓不住脾氣,不過想想自己閨女說的話,她覺得閨女說得有道理,不能爭這種氣。
於是便沒搭理馬三紅,恰好大伯哥出來了,便說過去看看秀雲。
顧清溪大伯忙說:「在屋裡躺著呢,昨晚回來凍得不輕,嘴都是青的,又是灌湯又是暖身子,這才慢慢緩過來,現在還怕落下什麼毛病呢。」
說著間,把她們讓進去了。
大伯看看自己媳婦,不像是要過來招待的樣子,便也搓搓手出去了,畢竟他是大伯哥,弟媳婦帶著閨女媳婦過來看,他一個男人家也不好總站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