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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溪本來在家學習,家裡人不讓她去地里忙,不過她看著已經十四了,十六就要回學校上課了,這兩天她想陪著家裡一起幹活,便也跟著過去了地里。
一路上自然也遇到迫不及待開始伺候莊稼的村里人,大家彼此討論著誰家分了什麼地,大家知道顧家抓了一塊好地,一個個羨慕得很。
快走到自己地頭的時候,顧清溪老遠看著一個人影,正在那裡彎腰鋤草,卻是熟悉得很,這是再不會認錯的,當下心猛地漏跳一拍。
幾乎想跑過去問他,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跑到我家地上!你這是幹嘛!
但到底爹娘哥嫂都在身邊,她也不敢聲張,只能是屏住呼吸,一時心跳如鼓,攥緊了拳,不知道如何是好。
顧建國也發現了:「咦,那不是蕭勝天嗎,他怎麼也在那邊咱們地上?」
到底是陳雲霞眼力好:「哪是咱們地啊,他是在他們村的那塊地,這不是挨著嗎?」
大家恍然,顧清溪愣了下,再仔細看,明白了。
事到如今,她反而想縮回去了。
上次在王支書家裡,她確實是故意對著大家笑,笑得大大方方,他難免憋氣,說不得等著找自己麻煩。
如今見到,卻是心虛,又覺得他就這麼出現在自己家人面前,怪怪的。
她想尋個由頭轉身就回去,又覺得太明顯了,最後到底是硬著頭皮過去地頭。
顧清溪一家子過去的時候,蕭勝天便停下了手中的鋤頭,笑著擦了擦汗:「叔,嬸,這是你們的地?」
他生得高大,比顧家最高的顧建國都高出半個頭,平時名聲又不是太好,大家見到總是避著免得招惹麻煩,本來廖金月走近了,猜出是他的地挨著自家的,心裡就開始犯嘀咕。
畢竟挨著的地塊,平時澆水施肥耕地啥的,難免有個交道,或者誰家田壟往哪裡靠一些,遇到那無賴的,人家貪一點地界,你還真不能把人家怎麼著。
所以廖金月多少心裡犯憷,覺得倒霉了碰到這麼一位當鄰居。
結果人家見了自己,先叫叔,先叫嬸,笑起來還很是憨厚老實的樣子。
廖金月心裡多少生了一點好感,也笑著說:「勝天哪,你抓到了這麼一塊地啊?」
蕭勝天那塊地,可真不好,地里有兩個墳頭。
要知道這是人家的墳頭,你不可能把人家墳頭剷平了,到時候人家要拿著鐵杴找你拼命了,所以只能忍著。
可一個墳頭在那裡,墳頭占的地兒你就不能種莊稼了,兩個墳頭,那就是兩塊墳頭的莊稼,本來蕭勝天一個人,趕上一畝地,也沒多少,現在還憑空少了兩個墳頭的地界,這就是虧大了。
再說這是人家家裡的墳,過年過節人家來上墳,大人小孩哭哭啼啼燒紙啥的,還容易把莊稼給糟蹋了,想想這事就糟心。
所以廖金月對蕭勝天倒很是同情。
蕭勝天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反正我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這塊地好好耕種,打下來糧食應該也夠我吃的,不至於餓肚子就行了。」
廖金月一聽,對他更加同情了,孤家寡人的,就分這麼一塊地,他們村這不是欺負人嗎?
「你這打算種什麼?」廖金月看著他已經打理過的土地,幹活倒是挺快的,就是有些糙,有些地方土還沒翻好,土疙瘩也沒敲碎。
「嬸,你說我這個種什麼好?我奶奶以前在的時候就不太會種地,也沒怎麼教我,我自己這些年也就是跟著大傢伙混過來的,哪知道種什麼好呢。」蕭勝天說著這個,笑得很無奈。
陽光底下,清朗的少年眼眸墨黑髮亮,一臉誠懇地向廖金月請教。
廖金月更加心疼了,想著人都說這孩子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就是個二混子,可想想,那么小就沒爹沒娘的,只有一個老奶奶,他不學好也不怪他啊!可憐見的,現在分到這麼一塊地,連種啥都不知道。
她走到了蕭勝天的地界,彎下腰捏了一把裡面的土,土質確實是不夠好,她想了想:「我家這土和你家這個差不多,我是打算種點花生棒子啥的,你不如和我們一起種這個吧,到時候該捉蟲了該澆水了,我也提醒著你,免得你把莊稼給耽誤了。」
蕭勝天一聽就笑了,笑得更加誠懇:「嬸,那可真麻煩你了,以後我得多向你請教。」
說著他從旁邊綠色帆布包里,取出來一個盒子,盒子裡竟然是餅乾。
他拿起來遞給廖金月:「嬸,這是我前些天出門,朋友送給我的,說這是萬年青,挺有名的餅乾,我自己也沒太捨得吃,這不是今天幹活,順手帶過來了,嬸嘗嘗。」
廖金月:「那哪能呢,我哪能吃你東西!」
在她眼裡,她覺得蕭勝天被人欺負,真可憐。
蕭勝天很無奈地道:「嬸,我這地怎麼種,我也不知道,正愁呢,趕上嬸是個熱心人,以後還指望著嬸提醒我,嬸如果不吃,那我以後也不好意思請教嬸了。」
這話說得,廖金月不吃倒是不好意思,便接過來嘗了兩個。
蕭勝天之前一直和廖金月說話,還沒看別人,這個時候,他才笑望向一旁的顧家人,把餅乾遞給顧家人吃。
顧建國早就悶頭去旁邊鋤地了,現在看到這個,根本不搭理,在他眼裡,這個蕭勝天就是個二混子,人家的東西,他才不輕易占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