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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大家收拾好了舊報紙,把各自床鋪放下,又多喝了點熱水,就準備去上晚自習了。
彭春燕推說自己頭疼,就在宿舍里趴著看書,大家一眼看穿,知道她想偷看小說,也就沒理她。
顧清溪收拾起書,跟著大家去教室,她現在讀書讀得如饑似渴,恨不得早點把所有的知識都裝下,恨不得馬上就參加高考。
她想學習,渾身充滿幹勁,想打一場翻身仗。
不過她走出宿舍的時候,遇到一個女生,看著年紀小點,可能是高一的。
那女生說:「你是顧清溪吧?」
顧清溪:「是,你是?」
那女生笑了:「這麼好看,一猜你就是顧清溪,外面有人找,好像是你村裡的人,說是給你捎東西的。」
顧清溪有些意外,想著哥哥這麼快就進城賣蘆葦蓆子嗎?
她謝過人家,又跑回宿舍拿了那本編織指導書想著順便給家裡,然後匆忙往校門走去,誰知道到了校門,根本不見人。
她四處看了看,自然是疑惑。
正疑惑著,就見老遠那邊巷子口,蕭勝天提著一個黑布兜子,正對著她招手。
她一時真是哭笑不得,趕緊跑過去。
第14章 英語資料
顧清溪過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看著蕭勝天,她真沒想到,年輕時候的他總是這麼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
蕭勝天自然感覺到了,濃眉輕揚,黑眸看著她:「笑什麼?」
顧清溪越發笑出聲:「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玩。」
蕭勝天:「是嗎?」
顧清溪:「嗯。」
蕭勝天定定地看著她,她笑起來很好看,讓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在屋後偷偷種的那一株花,不知名的小野花,奶奶說不會開花,卻在某一天的清晨,當他揉著眼睛走過的時候,發現一朵小花兒伸展開嬌嫩的花瓣,在晨曦中迎風而動。
一時竟也說不出什麼,就這麼看著,好像就滿足了。
巷子裡靜默無聲,顧清溪只覺得他那一雙眼燙人,看得人心跳加快,剛開始還好,後來就有些頂不住了,不自覺挪開眼,咬唇道:「你是有什麼事?沒事的話我回去了,還得著急上晚自習呢!」
說著,作勢轉身。
她當然知道他會叫住他,但是姑娘家的羞怯還是讓她忍不住做作一下。
他果然也叫住了她:「別,有事和你說。」
顧清溪就沒回頭,抿唇看著遠處進出的學生:「什麼啊?」
蕭勝天卻不說事,反而問起來:「你學習……很緊張是嗎?」
顧清溪:「是挺緊張的,想著期末考試考一個好成績。」
如果是本來的顧清溪,當然不會那麼緊張,但現在的自己多年不碰高中課本,要想不在期末考試中太差,自然得加把勁,至少得把許多遺忘的知識補上來。
蕭勝天:「那你帶的乾糧夠吃嗎?」
顧清溪聽到這個,回頭看了一眼他:「當然夠吃!」
她說得有些理所當然,說完後,自己也有些許不自然,低聲說:「哪能不夠呢,我吃得本來就不多,再說我們學生,也就是坐教室里學習,也不累,我家裡也給我一點糧票,萬一想吃什麼,學校的食堂還能有單獨的乾糧買。」
她其實是說謊了,她娘是私底下偷塞給她一些糧票,但她絕對不捨得自己買什麼吃的,而且學校的食堂單獨的乾糧也只是提供給老師們的,東西不多,不可能供給學生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隱瞞了自己的窘迫,並不想讓他知道,明明她並不是那種虛榮愛面子的人。
蕭勝天聽到這話,也就信以為真,他自己倒是有些尷尬:「我也就隨便問問,你不要往心裡去。」
顧清溪看他這樣,倒是自在了一些:「你經常隨便問別人這個嗎?」
蕭勝天:「當然沒有。」
顧清溪:「那你以後也不要問我。」
蕭勝天:「好。」
顧清溪其實也不是故意要如何,只是剛才那一瞬間,他問起這話時,那種仿佛被人關心著的異樣感燙到了她的心,這一刻,年輕姑娘的尊嚴和面子,還有許多微妙的心思,讓她竟然有些羞惱成怒。
他這麼好說話,顧清溪過意不去了,倒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刁蠻。
她側著臉,小聲說:「你脾氣這麼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冬日暮色已經細無聲地籠罩下來,破舊黯淡的巷子寂靜灰敗,在那場運動過後,在這個蕭條匱乏的年代,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張破舊的黑白照片,唯獨她是鮮亮生動的。
烏黑的辮子輕輕垂下,襯著那臉頰越發粉白,唇上一抹嬌艷的粉色和那碎花棉襖上細碎清雅的小藍花相映成趣,靈動嫵媚。
細緻烏黑的睫毛輕垂下,姑娘眸中含著羞澀,低聲嗔怪。
蕭勝天定定地凝著這樣的她,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別人的話,我才不會聽……」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如此直白明了,以至於顧清溪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年輕熾烈的心意,滾燙新鮮,讓人不忍去看。
顧清溪這下子真得受不住了,她咬著唇,轉身就跑。
這次不是裝的,她是真沒想到他說話這麼直白坦率。
蕭勝天看她扭頭就走,哪能讓她走,忙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別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