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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斷了,胸膛仿佛被貫穿一般的疼痛,啾啾吐出口血,呼吸已經急促到近乎衰竭,如果不長開嘴,她根本就沒辦法呼吸。
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樹妖靜止了下來,須臾後化作綠色螢火消散在半空。啾啾眼睛被血覆蓋住,她只能儘可能找到一個方向,努力往那邊爬過去。
背後傳來昆鷲陰沉的笑聲。
「你不是挺厲害嗎?你不是想殺我嗎?」
他也不太好受。
到底是個鍊氣期,就算天賦異稟,也很難撐完剛才那種激烈的戰鬥,不管是靈力還是體力,現在都在崩潰的邊緣。
「廢物就是廢物。」他嗤笑,「你是棠家親女兒又如何?區區一個靈體殘疾,換我,我也不要你這女兒,我也只寵棠鵲。」
啾啾靠坐在牆壁邊,慢慢抬起頭看他。
她和棠鵲的身份,一直都是個秘密。從爹娘宣布棠鵲永遠是他們的女兒那一天起,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沒人會宣張這事——因為會對棠鵲不利。大家都愛棠鵲。
啾啾沾了血的眼睛紅成一片,明亮得嚇人。她一點一點,費力地抬起手,掌心對向朝她緩步走來的昆鷲。
細碎的綠色靈力在掌心凝聚,最後迸發射出。
昆鷲躲都沒躲,只是哼了一聲,甩了甩袖子。那根脆弱的木刺就被拍進了地面。
啾啾的木刺本來有箭矢粗細,頂端尖細,密集如雨。可現在她能凝出的木刺,只有繡花針那麼細。昆鷲只瞥了一眼,就笑起來。
「廢物。」他又罵了一聲,也抬起手,掌心的光嗖的發射過來!
啾啾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覺得痛。
昆鷲的木刺比她的粗實許多,直直扎入了她豎起的手掌。
新的血從手心手背溢出。她好像流了很多血,身體都快乾涸了。
「你喜歡這一招,我就用這一招陪你玩。」昆鷲終於站定,居高臨下地對她冷笑,「來啊,站起來,繼續你的拿手好戲。你不是挺會這個的嗎?噗呲一聲。」
想到這個,怒氣又在心底掃蕩。
昆鷲來到太初宗後,兩次受傷都是因為棠鳩的攻擊。剛才被她傷了臉,而上一次被她刺穿了手臂。真是奇恥大辱。
啾啾的手掌還沒放下,那根木刺留在掌心,她吭都沒吭一聲,就那樣抬著手對準他。
掌心細碎的綠光凝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消散在半空,明顯是靈力全無了。
昆鷲忍不住大聲笑起來,抓住她手腕,湊向自己胸膛。
少年深棕色的眼睛擴張放大,揚聲吼叫:「來啊,繼續啊,來殺我啊,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啾啾掌心的綠光一次次凝聚,又一次次無功而返地消散。手掌上穿插的木刺被撞動,讓那血洞裡的血液流得更歡。她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只是臉色慘白。
她靜靜地注視著昆鷲的眼睛。
在他臉頰湊攏她,對她咧著嘴大笑時,她突然淡淡地開口:「噗呲。」
——什麼?
昆鷲一愣。
下一刻。
噗呲——
一聲響。
昆鷲難以置信地低下頭,胸膛正中間,沒入了一根短短的鐵箭,靈力從那個地方被瘋狂地汲取抽空,與此同時,紫色毒素如樹須一般在皮膚上擴散,顯然鐵箭上有專門針對修士而設的咒令。
啾啾依然安靜地看著他眼睛。
少女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裡沒有茫然,沒有動搖,沒有後悔,有如一潭死水。
她曾經的師父,是個很有覺悟的壞人。
不僅對她說「壞人要有壞人的樣子」,還在把她送回棠家前給她戴上這副袖箭,然後用寬厚的手掌摸著她腦袋說。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丫頭,你要學會暗箭傷人。」
第7章 你要是看不慣我,就來殺掉……
媽的。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傳出,靈力和體力被強橫掏空的虛脫感籠罩住昆鷲。那種痛苦讓他意識一陣陣陷入黑暗,雙腿無力,跪倒在啾啾面前大口汲取空氣。
模糊不清的視野中,看見少女那隻滴血的手稍稍移動,再次對準了他——這次是正對額心。纖細白皙的手指後,她的眼睛依然空洞黑暗,毫無情緒。
昆鷲打了個激靈。
她還想攻擊他。
她是真的,鐵了心要殺他。不考慮後果,哪怕魚死網破。
昆鷲突然有點想哭了,那種無力感滔天巨浪似的拍打著心裡的礁石,每一絲冰冷的細沫都在告訴他,你要死了,你無處可逃。
那是從未面臨過危險的小少爺在眷戀生命時,對死亡最原始的恐懼。昆鷲表情無比難看,他從未如此狼狽可悲過,身子搖搖晃晃的,嗓子裡咔咔地響,想要求生,喉嚨卻被毒素扼緊。
不要,他不要死——!
昆鷲抬手往前虛虛一抓,想要抓住啾啾的手,不料樓層深處,卻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是棠鵲?
啾啾皺了皺眉。
伴隨那聲尖叫,暗室開始一點點溶解、消散,啾啾猶豫了一下,慢慢放下手。
這是,不殺他了?
昆鷲終於鬆懈,癱軟著躺在地上,大張著嘴,任由紫色毒素爬滿他整張臉,如此面目可憎,劫後餘生的慶幸卻讓他眼角分泌出幾縷淚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