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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到陣眼中間,俯下身。四周人全都屏住呼吸,等著即將到來的風雲異變,附近的執劍弟子們更是結好劍陣,防止靈氣變動時引來妖獸。
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
然而,男人手還沒碰到陣眼中的東西,就縮了回來,直起身,背影懶散。
「師弟?」掌門壓低了聲音,皺起眉,「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岔子倒是沒有……」那男人嘀咕著,轉身環視了一圈,表情很像貧民窟里的小混混,總是不耐煩想偷懶的,「那個叫什麼,棠……棠……棠什麼……」
他突然揚起聲音:「棠鵲可來了?」
突然被點名,棠鵲愣了愣,走出陣列,對男人行了一禮:「晚輩在此,見過前輩。」
男人一招手:「你過來。」
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棠鵲乖乖走過去。
在這令人生畏的高壓環境下,少女面色不變,清麗平靜,落落大方。一襲粉衫宛如薄霧中的一株桃花,朦朦朧朧,卻叫人移不開視線。她一動,好些視線便跟著移動。
背後的寧溪倒是輕輕哼了一聲,對棠鵲嗤之以鼻。
棠鵲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瞧著她:「聽說這陣法是你發現的?你讓張弛帶來的消息山人聽過了,這陣法與你描述判斷的全無出入,看來你在這上面倒是有幾分天賦。」
棠鵲一愣。
不待她回答,男人指了指陣眼:「怎麼樣,感不感興趣?這種大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給你一個機會,你來開陣,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吃了一驚,掌門揚起聲音:「師弟,這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男人也不管掌門的意見,粗聲粗氣,「我欣賞的徒弟,怎麼都可以。你要實在覺得不妥,就請個其他人來開陣。」
「……」
陣修百年難得一遇,畢竟修煉難度太大,收益又太說不準,或許極強,或許極弱。可就算是極強的人,也需要特定條件才能發揮自己功力。
鮮少有人願意拿自己一輩子去賭,只有少部分痴迷於此的奇葩,才會選擇這條路線。
孤燈便是這樣一個奇葩。
他從不授課,也從不收徒,甚至幾乎不在太初宗露面,管你什麼大事小事要死要活,他通通不理。他一個人住在側峰的孤燈竹林中,自稱孤燈山人。
這位可是現今僅存的幾位陣修之一。因而就算不妥,掌門也只有妥協,退到一邊,拿眼神示意棠鵲好好干。
棠鵲更愣了。
本來沒有這段小插曲,她就直接說了,她對此一竅不通。可孤燈真人頂嘴維護了她,幫她爭取來一個表現的機會,棠鵲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坦率承認了。
她臉色漸漸不好:「前輩……」
「不用謙虛。」男人耐著性子,「去試試。」
「……」眾人投過來的一束束視線灼熱地黏著在她身上,棠鵲抓了抓裙裳,緊緊抿住嘴。
「怎麼了?」
許久後,棠鵲咬著唇低下頭。
「晚輩、晚輩不會。」
「不會?」男人吃驚,「山人瞧著你倒是挺了解的。」
棠鵲唇線僵直,微微垂下睫毛,視線仿佛什麼都無所謂,又仿佛穿透了男人的身體,射在那讓人一頭霧水的陣眼上。
倔強又可憐。
「不會就算了。」男人似乎開始懊惱自己一時惜才的多此一舉了,揮了揮手:「行了,你退下吧。我還以為……」
話沒說完,一道聲音突然傳出,打斷他:「不怪那小徒弟,怪你記錯了人,你該好好自省才是。」
琅玉般的聲音,宛如輕風細雨,整個世界都為之靜謐。
咕嚕咕嚕的木輪聲在地上滾過,前面的人群突然分開一條道,露出後面病弱的白髮青年。
隕星真人清淺笑著:「你要找的並非棠鵲徒兒,該是棠鳩徒兒才是。」
「棠鵲?棠鳩?」男人皺著眉,煩了,「我認錯了?」
他只記得那小姑娘姓棠,名字里有個鳥,卻沒認真看。棠鵲這姑娘挺有名,人緣好,受歡迎,他隱約聽說過,便以為是同一人。
他抬眼一掃,正好和啾啾對上視線。
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氣沉沉下似乎埋藏著充滿侵略性的狂氣。但凡有人敢打破她的封印,她就會不管不顧爆發出來。
偏執瘋狂的人才適合玩陣法。
半晌,孤燈真人低下頭,直白地道歉:「是山人我認錯了,該罰。女娃娃,你過來。」
隕星真人輕輕推了下啾啾,笑了笑,目帶鼓勵:「去吧。」
看樣子挺希望啾啾和孤燈接觸的。
啾啾沒感覺到惡意。正好她也確實手癢想開這個陣,便徑直上前,對男人行了個禮:「晚輩見過孤燈真人。」
「女娃娃竟認得山人?」孤燈捋了捋鬍鬚,眯眼笑了,片刻後,抬著下巴示意,「女娃娃,你開還是不開?」
「開。」啾啾斬釘截鐵。
「好好好!」孤燈真是個奇葩,就喜歡不和他整虛頭巴腦那一套的人,客套來可套去,半天說不到重點,煩得很。他樂不可支,連連點頭,「你現在就去開陣,山人我看著。」
「是。」啾啾側過身。
棠鵲還沒走,就站在陣眼前,神色孤傲複雜。瞧見啾啾走來,不由自主低低喊了聲:「阿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