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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示意他離開。
「知道了。」
少年陰沉的回答,森冷莫測看了棠鵲一眼,轉身撈著她就走。
……
屋子終於回歸了平靜,只剩下滿牆壁破破爛爛的八卦圖,還有碎成渣的二階丹爐。丹爐廢墟後,能看見一灘令人作嘔的血肉。
那是明皎。
棠鵲這才吐出口氣。
她情緒一直在大起大落,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極端。極端的恨,極端的悲,極端的亂。到了現在,思緒已經遲緩到久久不能回過神。
肩膀上的傷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髒兮兮的。她想起明皎,她想要得到長輩的關注寵愛,所以總是給他撒嬌,卻不曾想到明皎對她有了異心。
一份能隨時捨棄她的喜歡。
她想到她為什麼會從活潑開朗變成溫和疏離——因為棠折之是這樣的人。她以為她只要模仿棠折之,就能站到他身邊。
她想到鍾啾啾說的「你那些友情、親情、愛情,我都不需要」,而自己卻帶著一分卑劣的耀武揚威,主動與溫素雪重修舊好。
混亂之中大腦來不及拉起遮羞布,暴露出的一切,都是真實。
她為了能抓住所有人,不放棄優越的生活,為了能讓大家都喜歡她,一直都不曾做過她自己,總是去迎合所有人的喜好。
那麼多人愛她,她風光無限,卻又如此卑微。
而鍾啾啾,固執的做她自己,然後,有了鍾棘,給她他最純粹的感情,不需要她付出任何犧牲。
棠鵲還在害怕會不會被少年一刀捅穿,啾啾已經能爬到少年身上自由自在地撒野。用最真實的一面。
——那可是鍾棘。
沒人能馴服的鐘棘。
棠鵲看著地上的屍體,直到視線模糊,淚如泉湧。
她暗暗期許著鍾啾啾會仰望她,會幻想變成她,卻沒意識到,為了討好她的「愛情」們,她不知不覺已經模仿了鍾啾啾許久。
沒有人規定過好孩子不可以生出嫉妒心。
承認吧。
她淚水啪啪噠噠落下來。
她嫉妒鍾啾啾,嫉妒得發狂。
***
啾啾看見了石鴉魔,看見了她秘境小分隊的所有人,都擔憂地等在涼亭中。她想一一打個招呼,但鍾棘沒給她時間,啾啾只能做了個「我沒事」的表情。
就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理解她的面癱臉。
她被少年一路帶著飛進了個長草的洞府——是真的長了草,門口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下方有塊風裂的立石,上面刻了「風燼」兩字。
鍾棘直接帶她飛了進去。
小巧精悍的結界沒有對他做出任何排斥。
裡面倒是明亮乾淨,別有洞天。還有許多亮晶晶的靈石和材料。
「全都可以給你。」少年沉聲。
啾啾卻搖了搖頭,揪他衣帶:「給我看看你的傷。」
鍾棘猶豫了兩息,別彆扭扭地將衣服褪下,別開臉。啾啾剛愣了一愣,少年就像野獸一樣凶起來:「你又不是沒看過!」
擔心他身體嚇到她的人是他,見她發呆時先感到羞惱不高興的人也是他。
的確看過。但上次看已經是好幾年前——說來慚愧,啾啾和他抱著一起睡過那麼多次,甚至還一起泡過靈池,他倆連衣服都沒脫過。
這才是真正的蓋著被子純聊天,韶慈聽了都想落淚。
「我是在想,你有沒有很痛。」
為了撕裂空間,他給他自己來的那一刀是真的很嚴重,深可見骨,至今還在不停滲出血珠,便是返陰陽也止不住血,讓白玉似的胸膛看起來極其慘烈。
「當然很痛。」少年提聲。
啾啾不高興:「那你不會下手輕一點?」
鍾棘:「那你不會變強一點?你要是死了怎麼辦?」
啾啾一愣:「死了就死了……」
鍾棘盯著她,沉沉生氣:「那我怎麼辦?」
……
他們對峙了一下。
片刻後,小姑娘歪頭:「紗布在哪裡?」
少年似乎還有些不自在,低聲說了句什麼,大概是罵人的話,不想被她聽見。他自己起身將紗布翻了出來:「我自己來。」
「不行。」啾啾不同意,「你根本不會好好包紮。」
她固執地奪走了他手裡的東西,又在那一堆天材地寶中找到些能用的藥材,敷到他傷口。
「鍾棘。」
「啊。」
「你以前叫風燼?」
啾啾轉移開了話題。
少年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別開眼。
「啊。進了紫霄仙府之後,那些人給我改的名。不過離開這裡後,我就立刻改回鍾棘了。」
「嗯。」
「什麼啊。」鍾棘不明白她那表情算什麼,急躁地解釋,「不是我想叫風燼才叫的,我更喜歡鍾棘這個名字。」
啾啾不在意那個,只是看到「風燼」兩個字後,突然意識到,接下來她會一點一點接近的,是一個叫風燼的少年。紫霄仙府里,殘留的是風燼的痕跡,太初宗,才是鍾棘的痕跡。
小鍾師兄仿佛被留在了太初宗,與她漸漸分別。而她慢慢的,飛向了另一個少年。
就很微妙。
她低下頭。
少年身子一僵。
不太懂那氣人的小混蛋突然俯身親吻自己滿身傷痕是什麼意思,但他覺得被她舔吻過的地方都有細小的電流,又癢又麻,燒得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