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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收起琴,拂了拂袖子,棠鵲急忙奔過去。
待近到他旁時,漫天狂沙突然變成了一室溫暖,熠熠燭光下,坐了許多人。柳緲、師尊、爹娘、棠折之、溫素雪、喬曉曉……許許多多。仿佛回到了溫馨的最初。
其樂融融。
棠鵲環顧四周,滿臉驚喜柔軟。
這時候,慕以南突然站起身,眼睛裡結了冰,臉色白得發青,恨聲道:「棠鳩那個廢物,她算什麼東西!」
他身上有著棠鵲從未見過的憤怒,仿佛氣急。
「以南。」棠鵲愣愣喊了他一聲。
屋外風聲呼嘯。
許是慕以南的那聲「棠鳩」提醒了許多人,旁邊練劍的棠折之突然轉過身:「啾啾?」
他面露擔憂:「這麼大的雪,啾啾跑到哪裡去了?」
棠鵲身子一僵,想到鍾啾啾死去的景象,不知如何開口。
「出去找找罷,可別是迷路了。」爹娘一同撐起了傘,「我們去南邊。」
棠折之:「那我去北邊。」
一直坐在桌邊安安靜靜看書的溫素雪也合起了書,道:「我與你們一起。」
「那你去東邊,我去西邊。」喬曉曉叉著腰,滿臉擔憂。
「別、別去。」棠鵲磕磕巴巴,六神無主,「別去呀,別去!」
提鍾啾啾做什麼,陪著她不好麼。
「為什麼不去?」喬曉曉突然轉過臉,目光流露出隱隱的懷疑,「難道你怕我們發現你如何欺負傷害了啾啾?」
「……我沒有!」棠鵲嚇得渾身一震。
她沒有傷害過她。
他們回過頭,古怪地瞧了瞧她,離開小屋。
棠鵲哆嗦了一下,一想到他們發現鍾啾啾慘死在她與慕以南手下的場景,便頭皮發麻。
燭光再也不能給她溫暖。
別去呀……
棠折之不應該站在雲上遙不可及,冷眼旁觀麼?
爹娘不應該不寵愛那個盜匪寨子回來的小殘廢麼?溫師弟不是一直不想和她做朋友麼?還有曉曉,你的劍是我送的呀,她明明與你素昧平生——
棠鵲慌了陣腳,想攔卻攔不住,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走進風雪之中,被滿世界的白霧吞沒。
她有種預感,他們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
而慕以南又發起抖,說:「救我。」
他用一種極其恐懼的眼神看向棠鵲,像是深淵中的人對她伸出雙手:「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我好害怕。」
那一瞬間,棠鵲好似回到了慕以南與鍾啾啾的戰場上,深刻地體會到了他最後的感受——從憤怒到激動到疑惑,然後,瀕死的絕望籠罩住他。
他眼睜睜看著他想要幫助的小鵲被人救走,而他根本逃不掉,後悔和驚慌攥進了他的心臟,嚇得涕淚橫流。
「好痛!」
慕以南的大喊驚醒了棠鵲,少年在燭火下發瘋亂撞,撞到柳緲,柳緲也喊起痛。
棠鵲手足無措,左右環顧:「哪裡痛?我要怎麼做?你們哪裡痛?」
然後,痛呼突然全部消失,少年直直看過來,瞳孔如死人一般擴散,問:「你說哪裡痛?——我被炸成血霧了,當然全身都痛啊。」
棠鵲愣住。
砰的一聲。
她被嚇得一驚。
少年粉碎消散,腥臭四溢,幾滴血腥貼在了棠鵲面頰上,她尖叫著後退,卻又被什麼一碰,跌倒在地,轉頭去看,是柳緲冰冷的屍體,丹田爆裂,胸前插著一把刀。
一室的溫暖轉眼間變成了一地冰涼。屋內人走的走,死的死,好像天道和她開了個鏡花水月的玩笑,讓她得到又失去。
棠鵲渾渾噩噩。
「不要!」
她尖叫。
不要離開她。
都回來,回來!
她徒勞地抓緊手,卻像是抓了一把沙,越是握住,越是流走。
最後少女掙扎中碰到了一個人。她抬頭看了看,荒蕪的爬到了明皎腿邊,趴上他膝頭,嗚嗚痛哭。
……
少女痛苦地悶哼一聲,突然從草甸上彈起,手腳冰冷,風一吹臉上也是涼涼的,她抹了一把,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慕以南的死亡,她根本無法承受,整個人痛苦到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他的面孔,有如一把刀在凌遲她。
柳緲的死她已然承受不住,藍顏知己的死又讓她心口破開一個大洞,千瘡百孔。
而其他人,也在慢慢遠離她,早已拉不回來。
她一個哆嗦。
「做噩夢了?」有人問。
棠鵲茫然地望去,擦擦眼睛,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向那人,像歸巢的倦鳥一般心灰意冷,大腦空空抱住他。
卻聽那人嘆息一聲,大手放在了她發頂,溫柔的撫摸。
棠鵲悶悶的:「師尊,你會不要我嗎?」
「我若是不要你,又怎會來救你?」高大的男人如同一棵樹,今日也在替她遮風擋雨。
棠鵲又蹭了蹭他,眼淚不自覺湧上來,一聲嗚咽,痛徹心扉。
「……我只有你了。」
全心全意,不由分說待她好的人,只有這一個了。
不要再離開我。
***
啾啾昏迷期間,隊友們打了幾場架,搶了不少令牌,得出結論是——還是與修士爭鬥令牌來得快。
到了現在,幾個人點了點,他們只缺六塊令牌就夠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