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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季園,進了東次間。
通房的屍體已經拖出去了,血跡還在,血腳印踩得到處都是,碎瓷片、碎木頭被掃到一起,床帷被撕下一半,被子堆在裡面,褥子上髒污一片,血、屎和精、液混合在一起,味道極難聞。
商瀾在床上細細看了一回,沒發現什麼線索,向床下尋找時,發現拔步床床頭的角落裡站著一隻精緻的白瓷夜壺。
她湊上前聞了聞,說道:「這隻夜壺不要動,上面可能有兇手的指印。」
王力道:「這怎麼可能?」
商瀾道:「這怎麼不可能?他遠道而來,來不及上茅房卸貨,辦事之前清理一下庫存,不是很合乎情理嗎?再說了,你會把沒刷洗的夜壺放那裡嗎?」
她這一番話說完,屋子裡更安靜了,連淅淅索索的腳步聲都沒有了。
卸貨,庫存,辦事?
娘誒,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啊!
十幾雙眼睛驚恐地看著她,眼裡都傳遞出一個意思:到底我是男的,還是她是男的。不然怎麼她沒不好意思,反倒我不好意思了呢?
蕭複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商瀾回視他,挑了挑眉,「怎麼,我說的不對嗎?蕭大人,我們在辦案子,能不能把男女之別暫時放到一邊,專心點?」
蕭復白皙的臉染上一絲紅潤。
商瀾聳了聳肩,暗道,看來大哥說的對,這小子沒準真是個雛兒。
她義正言辭了,錦衣衛們就不好意思了,趕緊裝作無事發生,各忙各的。
大約兩刻鐘過去後,蕭復把人撤了出去。
除了床上的一堆污穢之物,以及那隻夜壺,大家一無所獲。
古代沒有dna檢測技術,根據體1液找人不可能,指印倒是勉強一試。
不過,兇手到底有沒有用尿壺還得問孟一則,不然取了也是白取。
蕭復帶著商瀾一行回到正院。
管家在花廳備下了飯菜——已經下午申時正了,他們還沒用午飯。
花廳很大,裡面擺了三張桌子。
裡面一張是蕭復和黎兵的,剩下的兩張各擺八張椅子,是商瀾和諸位緹騎的。
洗完手,商瀾在王力和李強中間就座。
李強坐的四腳拉叉,不動如山,王力翹著二郎腿,看著一桌子的菜念念叨叨。
她一個姑娘家擠在中間,瞧著說不出的滑稽。
蕭復忍無可忍,說道:「成什麼樣子。」
黎兵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覺得有些難看,便道:「大人,商姑娘是咱請來的客人,不如……」
蕭復頷首,「讓她過來。」
黎兵便跟身後的小廝交代了一聲。
小廝領會精神,立刻去找商瀾。
商瀾道:「沒關係,查案子哪講究那麼多,吃飽就行了。」
開玩笑呢,她寧願跟大老爺們湊在一起,也不去蕭復那桌挨凍。
她又不是受虐狂?!
小廝悻悻然回去了。
蕭復看向商瀾的目光像是淬了冰。
黎兵站了起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
商瀾又不是傻子,立刻端著碗筷自動自覺地坐在蕭復和黎兵中間了,笑嘻嘻道:「多謝蕭大人,多謝黎千總。」
蕭復看都沒看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鹽水鴨肉。
黎兵道:「不客氣,吃吧,吃完還有的忙。」
商瀾連連點頭,先喝湯,再吃飯,筷子緊著忙活起來了。
因為職業習慣,她用飯很快,兩大碗下肚,蕭復第一碗還沒吃完。
筷子拿起又放下……
商瀾正猶豫著,就聽蕭復說道:「既然吃完了,你就去跟孟世子聊聊。」
「好,卑職這就去。」商瀾如蒙大赦,立刻腳底抹油溜了。
管家帶她去正院,邊走邊道:「商姑娘,我家世子嚇得不輕,一直不吃不喝,估計不會見你。」
商瀾道:「誰主張報的官?」敢報官,就一定敢面對。
「確實是世子主張報的官。」管家是個伶俐的,明白商瀾的意思了。
商瀾有些欣慰。
她跟孟一則雖然只見過幾面,但能看得出來,那就是個臉皮厚的,沒有那麼強的道德感。
他羞於見到蕭復
,是因為他們是同類人,他不想被同類人笑話。
但她就不同了,她只是個小嘍囉,孟一則再不堪,也比一個捕快強。
當然,這是在他不知道她是衛國公嫡長女的情況下。
商瀾讓管家找來一隻畫眉石,這東西就是石墨,有了這個,提取指紋和隨手記錄就變得簡單了。
她把石墨用刀削尖,用紙卷上,進了屋。
孟一則躺在床上,直挺挺,像死屍一樣。
她搬了個杌子,在床邊坐了,說道:「孟世子,是我。」
孟一則看了她一眼,「出去。」
商瀾道:「我出去了,你找誰報仇去呢?」
孟一則不說話了。
商瀾又道:「如果孟世子能幫我們抓住這個為非作歹的王八蛋,就絕對積善行德了,已經死去的六個孩子都會感激你。」
孟一則掉過頭,看向商瀾的眼裡有了些神采:「死六個了?」
商瀾道:「不止六個,孟世子,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勇氣。再說了,錯的不是你,是兇手。」
「你能站出來,幫我們抓到那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你就贏了我們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