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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瀾打開腳下的暗格,露出三個黑黢黢的大酒罈子,旁邊還放著一包瓜子和一包熟花生。
「出了陸洲城後,父親忽然鬧肚子,折騰好幾趟,時間就晚了。黎大人,我以為父親在這期間可能碰到了什麼人,所以才決定返回陸洲。」她繼續說道。
沒有畫,任誰也不會想到慕容飛會去裱畫,而且,人已經沒了,到底是不是鬧肚子死無對證。
黎兵笑了笑,又問:「你知道慕容門主是怎麼死的吧。」
商瀾點點頭。
黎兵道:「他八成是被熟人所害,慕容姑娘心裡有懷疑的人選嗎?」
商瀾搖搖頭,「人心隔肚皮,我暫時想不到哪個熟人會害他。不過,既然仵作隱瞞了我父親真正死因,那麼查他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這件事就拜託黎大人了。」
王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怪不得進了六扇門,倒是有兩下子。」
商瀾道:「過獎。」黎兵換了便衣,幾個下屬同樣如此,這一點不難猜。
黎兵若有所思,不再問她,閉上眼睛打起盹來。
梁家鎮離陸洲不遠,馬車走得也快,半個多時辰就到了。
王力帶商瀾去客棧,黎兵帶其他錦衣衛去查仵作。
客棧掌柜和夥計給出的證詞與商瀾所言出入不大,王力只是不明白商瀾為何不住免費的驛館,非要花錢住客棧。
商瀾也不解釋,帶著他重新走了一趟驛館。
驛丞手下有個十七八歲的長隨,對商瀾極熱情,見到她就像惡狼見到綿羊,貼上來就走不動路了——一路相隨,眼神亂飄。
原主只住一晚就離開了這裡,在南街找了個物美價廉的小客棧。
從驛館出來,王力說道:「他這是八百年沒見過母的咋的?什麼東西!依著我,兩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保管老老實實的。」
商瀾哼了一聲,「我一個外來人,六扇門小吏,孤立無援,哪來的底氣呢?」
王力有些悻悻,「這倒也是。」
棺材鋪在城南西頭,挨著城牆的一條街上。
商瀾下車後,恰好碰見幾個神色哀戚的年輕人抬著一口薄棺從鋪子裡出來。
「老張絕不是輕賤自己的人,大侄子還是報官吧。」掌柜追出來,急赤白臉地囑咐了一句。
老張。
商瀾心思一動,那仵作恰好姓張,難不成是一個人?
掌柜囑咐完,招呼商瀾進門。
商瀾問:「那人也是橫死嗎?」
「可不嘛,唉……雖說是人都有這麼一天,只可惜死的不太體面。」掌柜嘆了口氣,抬手指指不遠處的老槐樹,「吊那上面了。」
吊死的屍體,確實不大好看,說不定張仵作家離這裡很近啊。
商瀾看看王力,王力也看了看她,還擠了擠狹長活泛的小眼睛,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商瀾當然不能妄動。
殺害慕容飛的人跟到了梁家鎮,說不定也在暗中查探著這裡。
他們現在勢單力薄,做什麼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兇手一黨計劃周密,豢養死士,收買府衙公職人員,且始終處於暗處,實力不明。
回京的路數百里,錦衣衛只有區區三十多人,實在不宜強出頭。
二人挑了最好的楠木棺,又買了些戴孝的行頭,便不再耽擱,直接回了梁家鎮。
……
黎兵帶人去了知府衙門,正要找衙役刺探仵作一事時,王力派來報信的人到了。
他是個經驗老到的人,商瀾和王力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於是,他沒去仵作家,分做兩路,一路守在衙門口,一路去推官孫大人家裡。
然而,孫大人也死了,與姨娘一起服毒自盡,知府王大人親自處理此案。
案件屬於自產自銷,一天就結了案。
黎兵在城裡轉了一天,一無所獲,面對蕭復時不免有些惶恐。
他匯報時蕭復正在用晚膳,一碟子酸黃瓜,一碟子炒酸豆角,一碟子蘿蔔葉子蘸醬,還有一碗燉得濃香的雞湯。
都是下飯菜,金尊玉貴的錦衣衛指揮使吃得極香。
放下碗筷,蕭復給了指示:「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件事暫且到此為止,通知慕容藍,明日回京。」
商瀾以為蕭復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卻沒想到他這麼識時務,放棄得如此痛快。
這樣的人太難斗,如果是他殺了慕容飛,以她的實力只怕報仇無望。
……
夏季雨多,南方尤其如此。
一路上,商瀾不是在車裡躲雨躲太陽,就是在客棧休息,只有晨起習武和三餐用飯時能看見蕭復。
蕭復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即便面對面,也要通過碎嘴的王力向她傳達指示。
商瀾不明白,但也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有事說事沒事閃人,過得極自在。
王力與她接觸多了,反倒改變了最初的印象,她叫他老王,他叫她慕容,關係融洽。
閒暇之時,二人經常拉著李強吃點兒零食,聊聊所到之處的風土人情。
這日午後,一行人行至落霞山下,正要上山,就見一個農人背著柴火從半山上跑下來,一邊跑一邊大吼大叫,「死人啦,死人啦,山上有死人吶。」
商瀾聽得分明,不假思索地下了車,雙腳落地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不是現代了,即便有案子她也無法自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