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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瀾問:「騾子怎麼辦?」
王力取出一隻香囊, 倒出十幾顆松子大小的糖, 「用這個。」
錦衣衛有種專門對付大牲畜的糖, 每顆小拇指大小, 吃一顆能睡幾個時辰——王力的糖在黃龍河裡被泡化了一大部分,所以才這么小。
騾子喜歡糖, 舌頭卷過去, 嚼得「咔嚓咔嚓」的,不到盞茶的功夫 就倒在了地上。
商瀾三人沿著灌木叢走到山腳, 下到一條壕溝里。
這裡沒有駐軍, 就是因為這裡有這樣一條極為陡峭的深溝, 斜坡至少六十五度以上,深約丈余。
生活不便。
溝渠里有溪水,溝渠上長滿繁茂的植物,即便老百姓偷偷從這裡上山,也依然沒有踩出來的路。
三人坐在坡上慢慢滑到溝底,沿著溝渠往山坳里移動。
溝渠泥濘,落腳容易起腳難,還要躲著頭頂密集的枝杈, 短短半里路, 一走 就是大半個時辰。
溝渠的末端連著山坳。
山坳里有一眼清泉,三人洗乾淨鞋襪, 就往山腰上摸了過去。
老虎嶺,是崑山最陡峭的一處, 但三人都是練家子,儘管談不上如履平地,卻也沒有太大障礙,一刻多鐘後 就上了山樑。
山南中部以下,確實是大片的藥田,一片碧油油,一片紅花爛漫,景色可謂秀麗。
山腳下是一排排整齊的營房。
一隊隊挎著腰刀、帶著斗笠的黑衣人穿梭其間,呼呼喝喝,像是在搜查什麼。
王力道:「看不出哪裡有礦產,但下面好像確實出事了,我們怎麼辦?」
商瀾在一簇灌木後坐下,「不急,先觀望觀望再說。」
如果這座山是火/藥桶,那他們三人 就是行走的火摺子。
只要暴露,結果都只有一個——嘭!
又過了一會兒,黑衣人集中在營房前面的操場上,頭領訓話的聲音清晰地傳了上來。
「山上沒有,大營里也沒有,前面的軍戶家還沒有,這說明人可能還在山上,老虎嶺、筆頭峰兩處最容易藏
人,大家再上去一趟,不得放過一草一木。」
「是!」黑衣人齊聲應和一聲,分成兩撥,一撥往東,一撥往老虎嶺來了。
「擦!」王力罵了一聲,「真他娘的背運。」
李強道:「怎麼辦?」
商瀾心裡也慌了一下,但很快 就穩住了,說道:「沒關係,他們應該搜過這一片,即便有我們的痕跡,他們也未必知道是咱們來過了。」
說完,她弓著背,下了嶺,往西邊去了。
王力李強跟了過來。
王力問道:「礦洞在西邊嗎?」
商瀾道:「營房西邊密集,東邊稀疏,我認為在應該在西邊。」
王力贊道:「老商這心思 就是縝密,到底是干六扇門的。」
商瀾下到一塊巨石下面,慢慢往左邊移動,說道:「這是吃飯和保命的本事,豈敢怠慢。」
王力道:「我家大人也一樣,不知你們夫妻誰強些誰弱些。」
李強輕輕咳嗽一聲。
王力知道自已說錯話了。
商瀾果然沒有回答他,而且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王力訕訕道:「老商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家大人九條命,輕易死不了。」
李強附和道:「是啊是啊。」
商瀾嘆了一聲,說道:「我沒比較過,但我寧願他比我強一些。」強一些,生還的希望 就多一些。
三人下到山腰的林子裡時,山頂上有了動靜。
一個人說道:「張一劍武藝高強,大家十人一隊,務必將此處搜個徹徹底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處。」
山上響起了淅淅索索下山的聲音。
商瀾三人加快步伐,並力爭不帶動任何一處草木。
然而,林子裡有鳥,即便他們動作很輕,也驚飛了幾隻大喜鵲。
鳥飛出林,大多說明林子中有異動,江湖人都懂。
「那邊林子裡有人!」
「一起過去看看!」
王力握住匕首,說道:「這下壞了。」
商瀾心裡也是一個咯噔,大腦急速地轉了起來,幾個瞬息過後,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瞄了瞄,朝西邊下方擲了過去。
石頭從樹幹間穿過,最後打在一棵不那麼粗壯的松樹上,發出一個細小的「咕咚」聲。
樹上的麻雀「嘩」的一下飛起來十幾隻。
李強
雖不愛說話,但頭腦極為靈活,立刻撿起石塊,往西邊上房的林子也砸了一塊。
他力氣大,準頭足,又驚起幾十隻山麻雀。
商瀾道:「我們快走。」
三人又快了幾分。
頭頂上又有了說話聲。
「娘的,不是只有張一劍一個人嗎,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幫手到了?」
「若果然如此,咱們 就不能太分散了,還是一起吧。」
「先近後遠,大家一起。」
一起行動,速度 就慢了。
商瀾等人鬆了口氣。
王力若有所思,說道:「冤枉張一劍的是巡撫黃大人、祁勁松和宋春,他為何要來崑山?」
商瀾道:「這是個好問題。」
崑山有邊軍駐紮,張一劍不可能在這裡落草為寇。
如果他知道崑山有陷害他的主謀,那麼是誰告訴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