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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瀾親自敲開大門。
老肖開的門,瞧見棺材時殘腿哆嗦了幾下,「這是……」
商瀾道:「老爺回來了,我去見太太,肖伯伯幫忙張羅一下,準備請老爺回家。」她繞過老肖進了側門。
此時大約下午申正,原主的養母楊氏大多會在廚房裡,親自為家人燉一道好湯。
商瀾聞到了濃濃的肉香,那是慕容飛最喜歡喝的雞湯。
「不知老爺到哪兒了,有沒有雞湯喝。」女子柔婉的聲音從珠簾里傳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尖刀一般刺在商瀾的心上。
腳下灌了鉛,如有萬鈞。
「外面是誰?」楊氏問道。
「……是我。」這是商瀾二十幾年來說得最艱難的兩個字。
「慕容藍?」楊氏放下手裡的傢伙事兒,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帘子掀開後,看到了商瀾的打扮,她面色大變,身體前後搖晃兩下,被後面趕上來的肖媽媽接住了。
商瀾穿著粗麻孝服,沒包邊,這是斬衰重孝,一般只為父母。
她說道:「母親,父親去了,錦衣衛指揮使蕭大人親自把他老人家送回來了。」
楊氏靠在肖媽媽身上,面無表情,一雙大而圓的黑眼珠子呆呆地瞪著商瀾。
商瀾沒經過這種場面,不免有些無措。
黎兵上前長揖一禮,說道:「慕容門主在陸洲劉家鎮意外落水身亡,當地知府正在查明緣由。我家大人考慮南方天氣太熱,不宜久留,便把慕容門主帶了回來。還請太太節哀。」
「陸洲?」楊氏的眼睛又有了活氣,「他在敏江一帶,怎會去陸洲,是不是認錯了?」
黎兵道:「這……並沒有。」
楊氏頓了片刻,忽然看向商瀾,「真的是你父親?」
商瀾取出慕容飛的門主腰牌,雙手遞了過去。
楊氏顫巍巍單手接過去,隨即一個巴掌拍了過來……
商瀾下意識一躲,楊氏的手落了空,重重地掃在肖媽媽的肩膀上。
「你害死我家老爺,居然還敢躲?!」楊氏有些歇斯底里,眼淚一串串地落了下來。
商瀾明白,楊氏以為慕容飛去陸洲是為了接原主回京。
她有些後悔了,如果是原主在,這一巴掌必定會不聲不響地用臉蛋接下來。
「母親,我與父親是偶然相遇,他當時不知道我在陸洲,而且我也差點死了。」商瀾不是原主,不想領受這等天大的冤屈。
楊氏捏住肖媽媽的胳膊,「他就是去找你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肖媽媽忽然開了口,「太太,老爺還在外面呢。」
老肖是慕容飛的老下屬,替慕容飛挨了一刀後,腿腳有了殘疾,在慕容家養老,算是半個管家。
肖媽媽是他的內人,負責廚房和針線,與楊氏關係融洽,說話很有分量。
楊氏瞧了眼黎兵,果然忍住了,扶著肖媽媽一步一步向大門走了過去。
黎兵同情地看著商瀾,說道:「慕容姑娘……節哀,我這就回去復命了。」
商瀾平復一下紛亂的心情,「我送黎大人出去。」
……
老肖夫婦做事爽利,傍晚時分搭起了靈棚,該給報信的也都報了信兒。
弔唁的人陸續來到慕容家。
慕容飛的幾個親信來得最快,其中包括與慕容藍對上眼的謝熙。
此人在六扇門中的地位與原主相同,今年二十歲,入門兩年,跟著周全周大捕頭負責西北一帶的大案要案。
謝熙對商瀾並不熱情,同其他人一樣說上幾句官話,就再也沒有了。
商瀾知道是怎麼回事。
第一,慕容飛兩個兒子還小,一個十歲,一個十五,都在讀書,慕容在朝廷中已然沒有了根基。
第二,謝熙長的不錯,行情極好,且年級也大了,不會等一個身世涼涼、還要守孝三年的慕容家養女。
天氣太熱,慕容飛在家裡停足三天就下葬了。
慕容家驟然清淨下來,楊氏也終於有時間料理商瀾了。
肖媽媽把商瀾請到二進正房。
「跪下。」楊氏端坐在貴妃榻上。
雖然只過去三天,但她就像換了一個人,臉色蠟黃,顴骨突出,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商瀾沒猶豫,跪下了,原主欠慕容家,她欠原主,應該跪。
「你說,我家老爺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害的?」楊氏手一抬,把手裡的茶杯砸了過來,「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你!」
第6章 狐媚
商瀾接住茶杯,放在身旁,不徐不疾地說道:「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她抬起頭,對上楊氏的目光,「母親為何認為是我?」
蕭復知道慕容飛死於他殺,卻讓黎兵只說溺死,意思就是不想再打草驚蛇,滋生事端——疑犯自盡,仵作自殺,推官被殺,慕容飛的案子當以蕭復的回京告一段落。
這也是商瀾的想法,所以她對楊氏不會實話實說。
「要不是你在陸洲,老爺又豈會……要不是為了救你,老爺精通水性怎會落此下場?」說到這裡,楊氏看了看站在太師椅前的兩兄弟,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天生就是個狐媚子!」
狐媚子?
商瀾明白了。
楊氏三十歲,單眼皮,鼻樑微塌,下巴稜角分明,只是中等樣貌。